不识边界,丰盛人生

甘南日报 2018-10-25 09:09 大字

◎文珍

此前出过的三四本集子都是小说。可我其实不光写散文,也偷偷写了许多年诗。

以前的小文章大多散落在各处,唯一坚持比较久的博客是大学的BBS和后来的豆瓣日志。还有一些给报刊的书评、影评,更多的,则是藏在电脑里的若干日记。

好些读者猜我是很会写信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是对的。但我其实也没多少具体的收信对象,多数还是自己消遣——说到底,还是日记。这大概也解释了文字的某种私语气息。也是在创作谈里说过的,“所有写作者,也许都是怯懦而渴望说出一切的人。”

2016年,我才开始书写真正意义上的长散文。那段时间写小说遇到一点瓶颈,诗歌又不好意思示人,心里渐渐壅积许多话语并无去处。有一次无意中遇到《野草》杂志的主编,便开玩笑地问可不可以开个专栏,逼自己写一年散文试试。他却当了真,一再催促落实,明确告知交稿时间,又说要先确定主题。我以前从没开过任何专栏,一时情急,便说,就写写喜欢的名物吧。

好在是双月刊,只需六篇。分别是梦,花,镜子,抽屉,楼梯,船,书,灯,雨。后来又想,船床谐音,旅行也是自己喜欢的。

知易行难,尤其是规定主题之后,难度竟可比拟学术论文。那段时间患上了不轻的考据癖,所有和文章相关的资料无不设法觅来,在电脑里设了若干个文件夹。每一篇都在五千字以上,多时上万,总得写一两个星期才能修改定稿,有时还要更长。

这样戴着镣铐跳舞,一篇篇吃尽苦头写下来,却也渐渐得到了某种和写小说两样的充实和愉悦。在同一个主题的笼罩下,远兜近转地说尽一切关于它的话,又重新温习了很多相关的书。真实经历过的种种桩桩,和后天的文学教育一起,构成了我所徜徉其中的空间诗学。

倘若一定要逼着自己坐在书桌前,做一个有纪律和秩序的书写者——最低限度,也应当首先书写自己最钟爱的事物。这样的写作,就好比在夜航船上和友人喝茶聊天,在水声欸乃中,轻声说出自己私心所淑,又絮絮告之以前因。如此倾心以谈,心头积郁渐去,也可以抵好几年的尘梦。

此外,也因为是写自己喜欢的题目,写时便不断有意象在头脑里涌现……交稿后多时还不得解脱。就想,不然就都画出来吧。

它们压在心底,不安静。

一开始想尝试钢笔画。又觉得可能不太适合这本随兴荡开的小书——黑白线稿虽然干净,却也太刀削斧刻般确凿了。

同事马林姑娘有天突然带了一盒水彩颜料给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在画画?这盒吴竹颜彩是我上大学时参加比赛的奖品,不过现在好些格子里的颜料都已经干裂了——要不是熟朋友,都不太好意思送。其实我从没画过水彩。但就因为这情意难得,心想也许也可以试试。

一试便不可收拾。接连画了一个多月,五六十张。从中挑了三十四张,这件棘手事竟然就如此结束了。心里涌动不宁之物终于安歇,雨点也都一一落在了纸面上。和好或坏完全是两码事——可是,的确是我想要的,也确是自己少为人知的另一部分真实。

当时开专栏时,曾写过这样一段说明:“所谓‘三四’,除经济学上著名的‘三四定律’之外,亦有再三再四越界创作之意。惟愿这些文字,能自在游走于创作谈与书摘、真实与儋妄、回忆和梦呓之间,出入无疾,从心反复,越界而不逾矩。”

到结集的今日似乎也依然适用,更增加了几层别的意思。比如,画画也是越界之一种。文中,还悄悄藏了几首自己写的诗。

杜鲁门·卡波特在《别的房间,别的声音》里有一段著名的话。“头脑能接受劝告,心却不能。而爱,因为没学地理,所以不识边界。”

所有的动物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猫。“好奇心杀死猫”,因为求知欲之大,甚至比爱欲更难遏制。

不识边界的,当然不止爱和好奇心。想要的丰盛人生亦如是。

(摘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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