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武侠江湖也许就是西方的魔幻世界
本报记者覃江宜
继《阿凡达》重返内地大银幕之后,《指环王》也接踵而至,这些重映的经典电影把新老观众看得长吁短叹,就连热热闹闹的“五一档”都没有冲淡影迷的念想。
有人在架空的世界里看到现实倒影,有人在魔幻的皮囊下窥见人性光亮,还有人一直在意,为什么从《无极》到《长城》再到《侍神令》,拥有《封神演义》与《西游记》的我们,迄今还没有拍出一部属于自己的史诗魔幻大片?
也许,真正的东方奇幻史诗与魔法无关,而应该来自江湖,它已经在书里、荧屏上、生活中,陪伴了我们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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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魔戒”启蒙中国电影
“地底的洞府中住着一个霍比特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某一天,牛津大学教师托尔金百无聊赖地坐着,随手在白纸上写下的一句话,开启了中土世界里一系列伟大的故事。
托尔金后来被《纽约时报》称为“创世者”。在他落笔之前,人类、兽人、矮人、精灵、巫师……从没有那么和谐地生活在同一块大陆上,完成那么多波澜壮阔的故事。《指环王》的出版开启了西方奇幻文化的潮流,但在很长的时间里,它又是电影改编难以翻越的大山。直到二十多年前,彼得·杰克逊以《指环王》三部曲还原了托尔金瑰丽的想象,文字的梦境由此变成了电影的史诗。
对之后的电影从业者来说,《指环王》始终是遮天蔽日的一个身影,也是漫漫征程的最佳参照。在太多作品中能够看到它的影子:它是《冰与火之歌》《哈利·波特》《纳尼亚传奇》共同的起点。JK·罗琳曾说,《哈利·波特》就是“英国传统的校园文学加上了《指环王》的剑”;它也是一代中国电影观众的启蒙,正是在新千年的《指环王》大获成功后,中国电影开始前赴后继地进军魔幻世界,横空出世的《无极》以“首部国产魔幻大片”的噱头进行宣传,集合了中日韩一众大牌明星,满满都是国际化的野心。
可是随后发生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陈凯歌“明月照沟渠”,换来的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更令人无言以对的是,当年被群嘲的《无极》一度被看成“下限”,后来却成为国产魔幻电影长时间的“巅峰”:《封神传奇》豆瓣评分2.3,票房2.83亿;《鲛珠传》豆瓣评分4.3,票房1.14亿;号称投资7.5亿的《阿修罗》上映3天后以4000万票房撤档……
日子一天天过去,国产魔幻就这样成为雷区,遍地狼藉的房间里没有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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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世界是现实的倒影
是国产魔幻电影没有生长的土壤吗?当然不,中国的“魔幻文化”其实源远流长。堪称奇书的《山海经》就记载了大量神话、民俗,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等大众耳熟能详的传说里,一个华夏玄幻世界的框架早已经成型。
然而近年来的国产魔幻电影,多是不中不洋、不伦不类的借鉴和引申,《鲛珠传》致敬了“刺客信条”,《悟空传》出现了“蒸汽朋克”,《封神传奇》中有电游《最终幻想》和卡通《圣斗士》的影子,《阿修罗》则是《阿凡达》、《权力的游戏》等一众好莱坞大片的“一锅乱炖”。
从《指环王》可以看出,引人入胜的魔幻是一种“极致的写实”,《指环王》里的霍比特人、精灵、矮人等种族,各自有一整套的风土人情与生活习性。托尔金的世界是完整自洽的、逻辑严密的,他甚至为虚构出的中土世界发明了庞大复杂且体系完整的语言。通过类似的细节,我们感知到那个世界的磅礴与真实,就像彼得·杰克逊曾说,托尔金就像是“找到了一些古老的羊皮纸,发现了远古时期失落的历史”——这也是《指环王》系列最令人着迷的地方。
“历史变成传说,传说变成神话”,托尔金的魔幻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互通的,魔幻是现实的倒影:霍比特人的家园与荷兰郁金香园相仿,矮人族的地下城堡吸收了古巴比伦特色,精灵族的栖居地找得到哥特式建筑的风貌,中土大陆是欧洲中世纪王朝迭代与帝国战争的历史缩影。剧情天马行空,脉络却深入大地。
与之相比,陪伴一代中国观众成长的影视经典,从《新白娘子传奇》《倩女幽魂》到《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影视作品,其实也可以归为魔幻范畴,但它们却不是《指环王》式的史诗。它们要么缺乏精细的世界观,只关注于情情爱爱;要么失之震撼的大场面,没法感受历史潮涌。动辄穿越四海八荒的主角们把“拯救众生”挂在嘴边,却不如《指环王》最终一战中,阿拉贡含泪用一句“为了弗罗多”带头冲锋来得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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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封神演义》《西游记》没拍成史诗?
有人统计过,在新世纪以后的魔幻电影创作中,有将近一半的题材改编自《西游记》和《封神演义》。在托尔金成书前,这两大名著就已经是中国文学的超级IP了。老祖宗早就放飞了幻想的翅膀,留下了一个异彩纷呈的魔幻世界,为后来的艺术创作者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
到底什么是中国观众心心念念的“史诗感”呢?从《荷马史诗》《奥德赛》到《指环王》,不难看到贯穿其中的是对历史的求索,对广袤空间的描述,剧中人物交织着的传奇性与悲剧性,被民族图腾、宗教故事层层包裹。
《封神演义》与《西游记》亦如是:一个将笔触伸向神话满天的古早商周,背景是“武王伐纣”的典故;一个起点在兼容并蓄的大唐盛世,取材自“唐玄奘取西经”。西岐与朝歌,大唐到西域,天上与人间,神仙与妖怪,有着史实打底的传奇故事,自然更容易得到观众的共鸣。而同样的,两部中华名著也有着悲剧性的审美内涵:《西游记》的孙悟空摆脱了五指山的压迫,却又陷入了紧箍咒的束缚,体制的反叛者变成了体制的维护者,一个自由的灵魂最终也不得不屈从于如来佛的命运之手;《封神演义》里商周大战改朝换代的牺牲品,有多少背负的只是“你本身封神榜上有名人”的原罪,封神演义本就是一次大规模的天庭编制考试,截教与阐教,都是上层意志的玩具而已。
有趣的是,《指环王》和两部中国经典都有着类似的情节架构,《西游记》有跋山涉水的“取经四人组”,《指环王》就有不远万里的“护戒远征军”,而《封神演义》和《指环王》则都有惊天动地的人神大战。
那么,为什么最具魔幻史诗气质的《封神演义》和《西游记》,到头来没有拍成中国版的《指环王》呢?在笔者看来,大概要归结于传统名著与现代电影工业的脱节吧。托尔金的故事显然更匹配现代观众的认知和审美——在《指环王》里拯救世界的“霍比特人”既没有什么厉害法宝,也没有满天神佛庇佑,这些反传统英雄观的小角色更偏向于普通人,被时代浪潮挟裹身不由己,一开始也曾迷惘和摇摆,最终以舍生取义的精神实现逆袭,这样的成长是能够让观众感同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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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江湖也是“魔幻世界”
以此对照,最适合拿来和《指环王》比较的,其实不是《封神演义》或者《西游记》,却可能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金庸群侠传”。
和托尔金的“中土大陆”一样,金庸的“快意江湖”同样是一个我们抵达不了远方,一个既现实又梦幻,既厚重又诗意的奇幻世界——少林武当、峨眉倥侗、五岳剑派,这不是堪比精灵、巫师、矮人一样的天才设计么?摩瑞亚矿坑、法贡森林、白城之于黑木崖、桃花岛、光明顶,真知水晶、精灵宝戒之于九阴真经、屠龙宝刀,史诗常备的悲剧性,金庸更是信手拈来:《天龙八部》萧峰在两个世仇民族之间左右为难,《书剑恩仇录》陈家洛在家国大业与儿女情长中进退失据,还有《雪山飞狐》的胡斐,那一切崩塌前的最后一刀,究竟砍没砍下去呢?
与托尔金一样,金庸小说的庭院里也有一棵根深叶茂的参天大树,盘根错节于地缘和政治,又深植于历史、习俗和文化,所有的枝叶都在成长:蒙古包到襄阳城,郭靖从懵懵懂懂的憨憨成为为国为民的大侠;从终南山到绝情谷,杨过从愤世嫉俗的少年成为行侠仗义的英雄;令狐冲和张无忌的自我都在颠沛流离中被迫解构和重塑。
根植于现实,又和现实迥异,正是那些细密的注脚,成就了一个辽阔而真实的“第二世界”。从全真教道人丘处机路过牛家村开始(《射雕英雄传》),到一百多年后张无忌与赵敏远走天涯结束(《倚天屠龙记》),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起了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郭襄、张三丰,中间夹杂着三个王朝的兴亡。这样一个充满“东方内核”和“中国表达”的叙事,才是真正的中国魔幻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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