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哪吒重生》:古老神话的新愤怒
□ 王文珏
中国古代神话形象里,最愤怒的是谁?孙悟空和哪吒是排前二的。
比较起来,孙悟空的愤怒,是一个自由灵魂对于不公平命运、不公正待遇的愤怒,算得上社会化属性。哪吒小朋友的终极愤怒,是一个少年对不知我、不信我、不要我,上升为不爱我而产生的决绝之怒,是情感的自然属性。
愤怒生叛逆,叛逆生战斗。其中各种情意错杂,激烈时五内俱焚,悲伤时怆然泪下,是特别让人心生怜意的“人物”。也因此,孙悟空与哪吒成为影视界最青睐改编的文学形象。愤怒是最好卖的票房保证之一,仅次于笑声——它易燃易爆,却叫好不易,过程中很容易沦为“为爽而爽”,全程宣泄最后空空,反招骂声一片。
哪吒的最新改编动画——《新神榜:哪吒重生》改得不错。这个3000年后重生的哪吒李云祥,丰满地演绎着一个现代少年的悲欢、哪吒依然暴戾乖张的灵魂标签。综合起来,它充斥着愤怒的核心,也对等充值了悲悯的解药,当矛盾以烈焰之势灼烧,雨入江河般积累的爱与拯救涓涓伴行,从另一端给予情感有力的释放。
哪吒在以死明志后的3000年里不断重生,有时肉身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哪吒,就被死对头龙王父子杀死。这一次,哪吒投胎在类似旧民国时代的东海市,父亲是古板暴脾气的汽修工,而他成为飙车运送走私货的小混混李云祥。东海久旱无雨,全部水源被托生为德兴集团财阀的龙王父子控制。穷人日夜苦干,也不过换几枚水币苟延。在家里,严父每见“逆子”就是一顿骂,俩人就没坐在一张桌前吃完一顿饭。
作为重装机车高手,李云祥驾爱车蹿天入地,好不快活。但自从夜入水厂冒险为穷人开闸放水,又嚣张飙车引起三太子妒意,“新版”哪吒与东海龙族的世仇开始苏醒。龙王家族试图在哪吒元神彻底醒来前先下手为强,而李云祥在懵懵懂懂中,目睹朋友、亲人不断因他而倒下,甚至无辜惨死。怒火一次比一次高燃,哪吒元神也在怒的激荡中一次比一次强大。而最终,究竟是暴戾的哪吒占据李云祥的躯壳,还是李云祥以一介凡人对爱与悲伤的理解注入愤怒之神?如同绿巨人浩克,不愤怒就没有神力,而愤怒却让人自盲于伤害——仇恨之下,少年将如何成长呢?
故事的起承转合是很合格的。从本质上说,结构有当下玄幻小说的影子——弱小或孤僻的少年郎,忽一日天降奇缘获得金手指,从此打怪升级,左右逢源,一路帅到无药可医。但这个故事好在它的根基是老神话的现代化,二者完成了人格与愤怒的接力,也接续对情感和拯救的诘问。当少年李云祥开始以一己之伤去理解世间凄苦,以对愤怒的质疑获得更强悍平宁的勇气,也就终将向着比怒更宽柔的彼岸游去。两个哪吒的人神交战、佛魔相参是渐层的,加上新颖的民国废土风、先进与落后并存的蒸汽朋克,魔幻与现实浑然一体,说服力在冲击力中激荡。
值得一提的是孙悟空终于和哪吒组了次CP。一直觉得古老神话里这愤怒的二位能惺惺相惜,这次是哪吒主场,大圣给他搭了把很精彩的副手,亦师亦友。一身艳粉色新中式,一头炸裂银灰发,他把自己收敛成一只真正的避世嬉皮老猴,在龙王面前缩成讨饭的杀手,曾被孙悟空打死的六耳猕猴。虚虚实实的人设是合理的荒诞,观众很容易理解老神话里伸出来的新枝桠,脑补无限时间中那个历经磨难与失望,最终近乎看穿世界的“斗战胜佛”。每当他叹一口气,吹一次牛皮,指引或调戏一下哪吒,孑孓独行,强大却不再出手,都充满“老叛逆者”新鲜的现代魅力。
从影视界喊出“中国动漫崛起”口号开始,许多目光就投向古代神话这个宝库——从一线到三四线神仙,其实都能发展出动漫空间。古典文本中,人物内心情感细节是偏单薄的,但也恰好为现代拓展留了白。哪吒的现代化重构给出了很好的启发:如果始终是老封神榜的哪吒,啃上两部恐怕就没得啃,而“新神榜”打开的新世界,让故事嫁接拥有更丰沛的情感和时空。
缺陷也不少,比如3D版还不如2D实在,尤其高速飞车部分,画帧露怯。但影片自信地糅合起诸多经典:穷人住的民国下只角,是《功夫》里温暖嘈杂的猪笼寨;干涸的东海市、龙王对水源的垄断,借鉴《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中的矛盾……能找出七八部“被致敬”的电影。这些桥段流畅巧妙,不管观众看没看过,都已不影响这部影片自己的叙事结构和美学语言。这种自如对中国动漫而言,才是迈向新成熟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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