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依之地》:灰色绵绵不绝
□ 王文珏
华人导演赵婷的作品《骑士》即将引进内地,而去年9月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大奖的《无依之地》据悉也在洽谈中。这个奖项在近年华人导演作品里属于很好的斩获,新华社在介绍该片时说:讲述一位在经济大萧条中失去一切的成年女性,成为住在货车里的现代游牧民穿越美国西部的故事。
故事的关键词是失去。2011年,由于需求下降,美国石膏公司关闭了位于内华达州恩派尔88年历史的工厂,小镇的邮政编码也被停用,一粒沙般被抹去。失去公司曾提供的房子,丈夫多年前病逝,弗恩孑然一身,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维系。年轻时她在工厂打工,还当过几年老师、超市收银员……如今天光黯淡,灰白头发迎风飘乱,让人无法想象那些有爱情、有未来、有温暖的日子。
内华达的白雪随时能把人吞没。能送的都送出去了,车里还剩弗恩少女时父亲的餐碟收藏、丈夫生前最爱用的钓箱。她不知道此去何处,也没想过停驻何方,放任自己跟随车轮漫无目的向前方开去——她和她的车,成为当代社会新的“游牧民”。
镜头始终追随着弗恩行驶在广袤大地,在所经之处打打零工维持最低生活,车停在哪里,哪里就是今晚的家。她在“流浪汉聚集地”遇到许多相似的人,星罗棋布的聚集地散落在高速公路边缘,寒夜的篝火让人们倾诉曾经的幸福,以及那些骤然而至的断崖。
这是新游牧民的群像,他们都是被时代抛下的人。有人做过政客,有人勤恳一生,无论曾多么热爱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在被经济大萧条洗劫一空后,前无可奔赴的希望,后无可归去的家乡。老太太斯万基成为弗恩的好友,肺癌向她脑部扩散,只剩七八个月生命却仍坚持向阿拉斯加进发。在她温柔的回忆里,年轻时驾皮划艇畅游那么快乐,一路看过温柔的麋鹿和江河上空万千燕子飞舞,带着美好决绝而行,她已可以随时熄灭。
故事呈现了一个甚至一群特别有生命力的人被剥夺热量时,那种灵魂的亏空与痛楚。黑洞吞噬了一切光热,回不到原来的轨道,生命只是被无限破坏。不断停留,不断告别,去内布拉斯卡收甜菜、到沃尔玛打工,在暴风雪的夜里裹上一切祈祷别被冻死……弗恩独自载着对丈夫的爱和思念,也保护着珍贵回忆不致被世界彻底抹去。对自我的放逐、对规则的弃绝、与现代社会的渐渐告别,成为对悲伤最无为的谅解。
故事呈现着个体的经历和情感,但不止于情感,这也是《无依之地》能在更深层扫描社会元素的力量。导演对弗恩乃至整个游牧民群体的刻画带着强烈的被遗弃感,遗弃来源于正常——弗恩并不特殊,不是瘾君子也没犯过罪,她和每个普通人一样勤勤恳恳,爱和被爱,拥有过一切寻常光阴。而这样一个人,随时可能被生活彻底抛下。“后伤心时代”的人们回忆着金融危机时的恐惧、家园的萧条,而流浪正是他们对现代秩序的不信任与彻底放弃。从一个人的伤,到底层社会的群殇,不断加深的阴影与试图向外出走的苍茫,是创作者对美国社会内在被深层破坏后的观察。
导演赵婷用一种温柔寡言的残酷,注解了备受创伤的人们最后的倔强坚持,放旷无羁。当弗恩回到小镇作最后的告别,曾是“家”的房子早已荒芜,屋后荒草漫坡,河流吟游,它们映照并延伸进所有美好与失去之间最深邃的一秒。与2007年西恩·潘的名作《荒野生存》相比,同样是波西米亚式流浪,《无依之地》的主角和群像彻底褪去了某种理想主义的透彻,取而代之的是晦闷向下的消解与更加灰暗的现实,且绵绵不绝,望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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