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大女主
□ 王文珏
卡莉随着《国土安全》第八季的收官告别了所有人。那所有该打的仗她已经打过，该走的路已经跑到了尽头，她守住了自己的道。这位女特工的形象伴随着漫长的战争，一直在成长、伸展，甚至长进了追剧人的时光里。
这是位典型的“大女主”。卡莉以一种出其不意的形式来到人们身边，焦躁、困惑，也始终清晰、狠戾。人们很难抗拒这样一个狠角色，充满了力量和智慧，精神与精神病。女性的直觉和执拗在她身上同时武装了一个加强排，每次看到卡莉，你都会觉得虽然故事惊天动地，与凡人绝无交集，但女性所有的优势和劣势都在某种极端里得以真实呈现，猛虎与蔷薇同时被放大，但没有被无视或者糖化。它们随时能要了女人的命，也助她一次次勘破迷雾，逃出生天，让人也喜也恨。
“大女主”，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屏幕，它们在抢夺女性的注意力，也就是手中的遥控器。伴随着所谓的“女性觉醒”，电影界“女性主角挣不到票房”的说法退出了舞台。这两年，黑寡妇、神奇女侠之类的形象攻城略地，渐入人心，她们像自己塑造的形象那样，标榜了女性力量的崛起——或者说，女性对自我认知的伸张，注定了她们的闪亮。
这几年火爆的剧集中，女性题材占据大半江山。去年，很多同事都追看了《致命女人》，每看一集，觉得身心极度舒适。不过《致命女人》一类的大女主片，归根结底还是所谓“爽剧”，隐含着设计巧妙的宣泄。而在更多深涉家庭、职场的女性题材中，女性的困惑、桎梏和与之相适的成长、突围，有更扎实的呈现。《大小谎言》《傲骨之战》（上图）《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宿敌》《伦敦生活》等，人们能看到不同时光里各种风采的女性，无论顶尖或平凡，女性的多样性得以自由舒展，她们对身份、价值的自我反思、破除牢笼如春雷隐隐，含着强悍之力。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坚持，女人于存在中的弱点无法回避，而各种女主对自我的不断探索以及遭遇的打击，无非正是现实边边角角的性别困境。这些大女主剧，不仅是因为女人的极致魅力而强大，更因为困境的真实而愈发动人。
内地影视剧中也不乏所谓大女主，但多以古装剧为主。前有甄嬛、芈月，后有如懿、魏璎珞，数来数去，基本上还是走着征服男性来征服世界，成为“女王”的老路子，语法比较轻巧简单。当然，也可以说那个时代就是那样，女人不出闺门，只好窝里斗，只能拿男人练手。是的，时代的限制貌似的确如此，但当资本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故事放置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循环里去讲述，无非正因为觉得这样的故事好看好卖。说到底，是对故事的不自信。许多所谓的女性职场剧，可能还不如古装大女主们好看，因为它们成功规避了现实中女性最真实的处境、弱点，仅靠玛丽苏和傻白甜的轮番上阵，就把职场踩回了偶像剧情场。
前段时间上映的《安家》算是相对较好的女主剧。女主角房似锦的人格瑕疵与成长挫败真实可触。“大女主”未必多么女王，多么叱咤风云，如果小人物能带出奋斗的蓬勃力量、人格的强悍魅力，那她自然算大。而周迅领衔主演的《不完美的她》口碑砸锅，却是因为原本无需大女主的部分，硬往女强人身上靠，既生硬，也让原本温润厚实的情感架空。这也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女人与困境的遭遇战如何刻画才算大？有没有必要一大了之？在往“大女主”探索的过程中，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几天，抖音、快手上“采茶女骑摩托车”视频火爆，看得人胆战心惊，又暗自敬佩。这不就是最平凡生活里的“大女主”么？近乎直上直下的山崖，采茶的姑娘大嫂们骑着摩托车，自如地穿梭。羊肠道下面就是壁立悬坡，遇到难拐的直角，女人们艰难地手脚并用，完全意识不到一个不留神就是人仰马翻。看不出害怕，她们驮着沉甸甸的茶叶，驮着姐妹，就这么艰难又不服输地穿行。她们被艰苦磨砺，驮着生活的艰辛希望，驮着一家人与自己的梦想和日常，让我们肃然起敬又无比心疼。这些身影像我们的母亲，也像我们的祖母，在苦日子里充满勇气，甚至朗声而笑。那些艰难逆风处，自有我们自己的女主在勇敢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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