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书之乐 ■苗连贵
先前,手里攥着几角钱,是去影院呢,还是去书店?我常不由自主地踏进后者的门。不是不爱看电影,而是觉得声光画影是虚的,看完后两手空空;而书是实实在在的,闲时拿起,忙时放下,伴随不弃。
那时候,大街上书店多,有卖新书的,也有卖旧书的,我好去旧书店。
旧书店隐隐有一股古旧之气。爱去旧书店的人,大抵钱不多,时间尽有,慢慢淘澄,乐在其中。而有幸觅到一本心仪的好书,其欣喜直如苏夫子所说,不啻“穷儿暴富也”。
书之成为旧书,价就低了不少,许多书低至二三折、一折发卖。价虽廉,却也不乏好书,我的一本《淮海居士长短句》,1角2分钱;一本厚厚的《文明小史》,4角钱。
星移斗转。几十年过去,旧书店几近湮灭。淘旧书、并以之为乐的光景一去不返。
不过,幸运有时就在你无望时突然出现。
今年,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一个书摊,地摊,就在马路牙子旁,一大块编织布上,堆的全是书。粗粗一看,有世界名著,也有中国古典文学,还有一些杂书。我周身立时血脉偾张,不惮老天拔地,趴下身,几乎是半跪在书堆里了。好书真不少,我拿起这本,又放不下那本,还觑一眼旁边的老者,生怕他选走了我想要的书。书几乎全是先前的旧书,只看封底的定价就知道,凡定价在一二元的,无不是老版本。
但不知,这些书现价如何?我随手拿起一本问老板。老板笑言:称斤。这才发现书摊旁有一个盘秤,边上有块纸板,上书:每斤6元。我吃惊不已,这么便宜!
我抱着一大摞书,倚老卖老地喝令老板起身,把小杌子让给我坐。坐下,我不紧不慢地进行第二轮挑选。《飘》我想是没时间读了,《名利场》太厚,只怕也读不完,《东周列国志》品相不太好,《封神演义》字太小,都舍弃了,最后选定了《上尉的女儿》《贝姨》《清词选注》《简爱》《儒林外史》,全是老版本。这些书先前大都读过,买下它们,就为喜欢。几本书往秤盘上一放,总共才23块钱,如今的23块能买到一本正版新书?
我在书摊盘桓半日,许久才回家。走在路上,忽然心生后悔:不该放弃了《羊脂球》和《包法利夫人》,复返书摊,再四处翻找,已杳然不见,显然是被“内行”买走了——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老板见我真是个爱书的,说他家里的书多得很,我来了兴致,走,到他家去!他倒也爽快,推过电动车说带我去。我见他有酒气,便道:“酒驾,不行!走着去。”他说:“喝了酒,走不动。”我说:“老夫背你!”
他终拗不过我,嘱咐他的同伴照看书摊,和我步行而去。他的住处并不远,说笑间便到了。一进门,看到几间屋子,除了一张床,桌、柜、地上,是处皆书。他说这里的书论本卖。我选了几本,都不贵,我慨然掏钱。
此后,他每次出摊,我都光临。我在他的地摊上买的最称心的书是一部辞书:《古代汉语词典》,一千多页,精装,封面是醒目的明黄色,有浅绿色的暗花,影印着一些甲骨文,风格既古朴,又不乏现代气息。翻开内页,大字小字,字迹清晰,我随便查了几个字,从注音、释义到例证,都很规范。纸质也很养眼,断定是正版。往他秤盘上放时,心里敁敠,生怕他来个“以书论价”。价格出来了:19.4元。我给他20元,叫他不用找零,他反而硬塞给我1元,说老主顾,零头抹掉。
钱货两讫,我才放心,捧着书问他,这么好的书也称斤?老板说,这书放了多时,无人问津,今日幸遇识货的——可见买书是讲究缘分的。
我对辞书是看重的。那年想买《辞海》(合订本),价25元。当年钱值钱,25元占了工资的大半,我犹豫了没买,却后悔了30年。在没有好的工具书、没有电脑时,查一个字或词,何其之难。
回到家,对这本几乎是“白捡的”书,仍爱不释手。谁说地摊没好货?
后来,书摊改在夜间出摊了,旁边亮起一盏台灯,虽然也灼灼放光,到底不如白天敞亮,找起书来,大费眼力,这样去了几次,竟一无所获。但我仍要去,买书是不问条件的,兴许哪天机缘好,又能碰到一本好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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