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 短篇小说就是深夜里的一声叹息
张楚 在《人民文学》《收获》《十月》《当代》等杂志发表过小说,出版小说集《樱桃记》《七根孔雀羽毛》《夜是怎样黑下来的》《野象小姐》《在云落》《梵高的火柴》《夏朗的望远镜》等。 《中年妇女恋爱史》
作者:张楚
版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8年10月 《七根孔雀羽毛》
作者:张楚
版本: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2年8月
文坛有一个说法叫“河北四侠”,分别指的是胡学文、刘建东、李浩、张楚。没错,不是“魔岩三杰”的那个张楚。张楚,上世纪70年代生人,常年居住在唐山滦南家乡。2014年,张楚得了鲁迅文学奖。长年来,他一直写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书写那些小县城里的普通人。评论家都觉得张楚的短篇是一绝,但最近,他终于开始写长篇了,因为总有人问他:张楚,你啥时候写一部长篇?
去年,张楚的最新小说集《中年妇女恋爱史》出版,就像他喜欢的安妮·普鲁一样,粗粝彪悍、凌厉短促。在这篇简短的采访里,张楚回顾了过去一年的阅读,也谈到了他对短篇小说的理解。
1阅读更像潜意识的自我安慰
新京报:最近在读的是哪本书?为什么读它?
张楚:最近在重读孔飞力的《叫魂》。有人赞美这本书对于封建专制统治的原动力做了细致、强有力,却依然十分准确而得体的探讨。
新京报:阅读次数最多的书是哪本?
张楚:威廉·福克纳的《八月之光》。每年夏天我都会把这本书精读一遍。这俨然成为我度过夏天的一种古怪偏执的仪式:当我合上这本书时,秋天还没有到,但天空中的云朵已有初秋的况味,它厚重而高远,油彩般翻卷流溢,而窗外的楸树上露蝉还在叫个不停。阅读本身没有特殊意义,它更像是种潜意识的自我催眠与自我安慰。
新京报:这一年读到的最好的一本书是哪本?
张楚:这一年读到的最好的一本书是格雷厄姆·格林的《权力与荣耀》。这本薄薄的长篇小说在很大程度上印证了格雷厄姆·格林的伟大之处。一个在逃亡之路上颠沛流离、不停自省回望的神父,他为何会让我们在惊恐与厌倦之余,升起庞大的怜悯之心?我想这是属于格雷厄姆·格林的魅力。他作品中的恶总是要比善更普遍也更绵软,且总会有人在内心做着道德与欲望的博弈,同时伴随着挣扎者的叹息。
新京报:你床头现在放着哪些书?为什么读它们?
张楚:说起来可笑,我床头放着的是本少儿版的《庄子》,有图画还有释文,是儿子落在我房间的。没事了读一读很有意思。庄子是个有趣而伟大的先知。
新京报:最欣赏的作家有哪些?
张楚:欣赏的作家很多,福楼拜、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曹雪芹、卡夫卡、普鲁斯特、鲁迅、福克纳、尤瑟纳尔、马尔克斯、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他们要么有宽广明亮的心,要么有深邃犀利洞察事物本质的目光,要么对这个世界怀有温柔虔诚的爱意。我喜欢有温度的作家,也喜欢冷峻的作家,他们有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有描述这个世界幽微细部的能力,这种能力关乎性情,更关乎情怀。
新京报:最期待出新作品的作家是哪些?
张楚:最期待出新作品的是作家魏微。她的小说温暖又令人心碎,有异质,有朴素简洁的迷人之美。
新京报:过去一年最失望的书有哪本/哪些?
(没有回答)
2最想写一本关于县城的长篇小说
新京报:最想写出怎样的一本书?大致会怎样去构思这本书?
张楚:我最想写一本关于县城的长篇小说。中国改革开放之后所有的变革与发展、摧枯与堕落,在麻雀般大小的县城里都有着与之相关的对应与阵痛。我会以一个女孩的身体史和心灵史来构建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世界。
新京报:对你影响最大的书有哪些?
张楚:托尔斯泰的《复活》、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卡夫卡的《城堡》、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通过他们,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小说、小说的结构与语言、小说魅力的源头,以及一个普通作家该具有的羞愧之心。
新京报:最想邀请哪些人去你家做客?
张楚:梅丽尔·斯特里普,她是我最喜欢的女演员。如果她来我家做客,我会为她做张氏菠萝酱鲫鱼。
新京报:最近读到什么文章/观点让你震惊/震撼/记忆犹新?
张楚:读到一篇公号文章,说接收到宇宙深处神秘信号,疑似外星飞船在迫近地球。如果外星文明真的降临会如何?是一种文明毁灭另一种相对低级的文明,还是协助它发展?最有意思的是留言区,大家都在用刘慈欣的“黑丛林法则”建议科学家不要回复离我们越来越近的宇宙信号。我想了想,选择的也是“不回复”,也许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是人类共同的弱点。后来又专门找《自然》杂志的文章来读,发现论文只是对获取的13个FBR进行了频谱和算法分析,并未对外星文明做相关推测。
新京报:在不知名写作者里,有哪些人特别值得推荐给大家?
张楚:我很喜欢一个叫凯·安·波特的美国女作家,似乎很少有人提及,其实她在美国文学史上很重要。我喜欢她那本短篇小说集《灰色马,灰色的骑手》,我觉得她比爱慕她的麦卡勒斯写得更好。
3对“文学已死”的说辞持怀疑态度
新京报:你自己的著作里,最满意的作品是哪本?为什么?
张楚:《中年妇女恋爱史》。它记录了我思想上的变化,也蕴含着我对短篇小说本性的思考和犹疑的判断。在我看来,短篇小说就是深夜里的一声叹息,它天然地具有喃喃自语兼耳语的气质。当我们小心翼翼地倾听、描摹、呈现和纠结那声叹息并试图找寻它的来处时,短篇小说的光和蜜就从黑暗的罅隙之处流泻而出。
新京报:你自己的著作里,最遗憾的作品是哪本?
张楚:遗憾伴随着每一部作品,或许可以找出类似“小说就是遗憾之美”的借口,可很多时候真的力不从心,你无法精准地表达你对外部世界的感受。
新京报:如果让你做一份文学刊物的执行主编,你想做什么类型的刊物,会设置哪些栏目?
张楚:我想做一本科幻文学杂志,设置虚构和非虚构栏目。如果有可能,会邀请那些在地球隐匿生活的外星人来谈谈他们的地球之旅。
新京报:你一般选择什么样的环境阅读?
张楚:我喜欢在安静、光线不是很强烈的环境下阅读,当然,在无聊的漫长旅途中,火车上或飞机上阅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新京报:所有对你进行采访的人里,你最喜欢/最记忆深刻/最恼火的是哪次采访?
张楚:有的人可能连你的一篇小说都没有读完就来采访你,然后你发现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她)那些似是而非的问题。这可能是人生最尴尬的时刻之一。
新京报:如果让你现在给新京报书评周刊写一篇文章,题材和体裁不限,你可能会写什么?
张楚:我可能会写一篇关于被拐卖儿童的非虚构作品。在我看来,拐卖儿童的人都应该被枪毙。
新京报:有人说未来文学会消亡,你认同吗?
张楚:并不认同。文学发展有它自己的规律和特点。我对那种“文学已死”或“中国没有好小说”的说辞一直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那些不读书的人,或者读不懂书的人,总在强调文学的式微和死亡。他们不会知道也懒得知道,那些一心一意在小说之路上探索和行走的手艺人,发出了如何的光亮和热度,吟唱出了如何美妙的歌声。
采访/新京报记者沈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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