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和葬礼哪个重要?《安魂曲》作者的新问题
《冬季的葬礼》剧照,气球是这一版演出的亮点。主办方供图
【文化谭】
经过一年的精心策划与筹备,就在明天,你将为你的女儿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届时,400位客人即将见证这一神圣时刻,为晚宴准备的800只烤鸡也已就绪。可就在婚礼的前一天夜里,你突然得到了姑妈去世的消息,出席葬礼意味着取消婚礼,烤鸡们只能被丢进垃圾桶……你将何去何从呢?这是来自以色列的知名剧作家汉诺赫·列文,在他的八幕喜剧《冬季的葬礼》中率先抛给我们的问题。
谈及以色列的戏剧历史时,汉诺赫·列文绝对是一个无法绕过的名字:这位享誉国际的以色列国宝级作家毕生创作了五十七部风格各异的戏剧作品,其代表作《安魂曲》曾于1999年、2006年、2012年三度在中国上演,一票难求,其在琐碎与质朴的表达中所蕴含的巨大情感共鸣征服了一大批观众,也使其成为很多人心目中“戏剧最好的模样”。
也是怀着这样巨大的崇敬,2017年,在中以建交25周年之际,列文的首部中译本剧作合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他的喜剧代表作《雅各比和雷弹头》经由鬼才导演王子川之手被再次改编、搬上舞台,而另一部列文的早期戏剧作品《冬季的葬礼》,则经由以色列贝尔谢巴剧院排演,受邀将于今年12月21日至22日来到北京,作为2018北京戏剧艺术节的闭幕大戏于北京喜剧院上演,这也是这家成立于上世纪70年代的剧院首度来华进行演出。
笔者十分赞同知名剧作家、文学评论家李静在谈及列文作品时的论述:“列文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总能用喜剧加寓言的手法,表达人的永恒困窘。”事实上,任何一部列文的喜剧想用一两句话来概括要旨都是十分困难的。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充当的都是一个俏皮的讲述者,将他妙思得到的故事如诗般娓娓道来,可能在结局悄然而至时你还有些许诧异,实际上那些观点与态度早已融入到情节与人物之间。
我们常常在列文的作品中看到他以戏谑的方式,探讨生死以及人生的孤独,《冬季的葬礼》也不例外。本剧的主人公拉切克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全剧则以他母亲阿尔特的死作为开篇。在去世之前这位老妇人一直挂念的,便是是否会有人出席她的葬礼。为了遵循对母亲的临终承诺,拉切克叩响了表姐莎拉齐亚家的大门,而即将在第二天为女儿举行婚礼的莎拉齐亚,在面对本文开头提到的问题时选择了逃避,一场颇具荒诞与离奇意味的追逐大戏也就此拉开帷幕。
死亡在剧中被以“放屁”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呈现,在同样面对冥界的守护神、天使萨缪尔洛夫时,姐夫列什选择苦苦哀求、大声疾呼却免不得遭到天使暗算被了结性命,四十多年独守雪山的僧侣沙曼德里耶苦求一死却因身体僵硬而被天使抛下,最终找上亲家母特西希维瓦的天使却被无知的她一脚踢开,在面对死亡时不同的态度与最终导致的不同结果,颇具玩味。
列文擅写小人物的酸甜苦辣,他知名的作品,诸如《安魂曲》《雅各比和雷弹头》等,无一例外都是小人物的故事。在《冬季的葬礼》中,同样是小人物的拉切克在剧中的经历令人心碎:他矢志不渝地追赶着表姐一行人直到喜马拉雅的行径看似不可理喻,但想到《寻梦环游记》中讲述的“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也为他不希望母亲遭受“遗忘”这第二次死亡的原动力感到心酸。然而,他的孤独以及对投入生活的逃避,在与表姐最终的对峙中暴露无遗,当拉切克被说服、迈出尝试的第一步走入婚礼的现场,却又在即将拥抱幸福的时刻被所谓的“道德”、“责任”瞬间打回原形。最终,在母亲的葬礼上,他那段对于爱的渴求的独白仿佛也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我一生都梦想着和我心爱的女人挽着手臂,走在我母亲的棺木后。一个支持我的女人,一个会把她动听的啜泣声叠加在我沙哑的、不堪入耳的哭声之上的女人。一切结束之后,她是那个和我一起回家的人,为我泡茶,抚摸着我的额头,用柔软的、轻缓的声音说,‘这就是生命的轮回,有人来,有人去,这就是生命的轮回。’”
作为以色列的军事重镇,贝尔谢巴在文艺领域同样有所建树,包括贝尔谢巴舞蹈剧院、贝尔谢巴交响乐团都曾来华进行演出。这一版《冬季的葬礼》在今年4月首演于贝尔谢巴剧院,执导这一版本的以色列新生代导演雅伊尔·舍曼曾于2016年荣获“金豪猪”年度最佳导演的荣誉。在二度设计上忠于剧本内容,除了利用舞台的纵深与高低巧妙处理几场追逐群戏,使场景变换更为灵活之外,对于冷光灯管、金属框架等元素的运用,也使整体呈现上融入了些许欧洲当代戏剧之风。另外,在舞台元素的运用上,这一版也有诸多可爱之处,诸如在角色死亡后天使会为其拴上五彩斑斓的气球,与作品本身的荒诞性形成了很好的呼应。
在以色列戏剧作品缺席了一年多之后,在2018年的岁末,我们终于迎来了列文的这部《冬季的葬礼》。期待这部作品能用这个充满寓言意味的小故事带给你耳目一新的感觉,以及对以色列戏剧的别样认识。
□崔颢(戏剧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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