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戏》意在片外
[摘要]【观后感】王珉
首次执导电影的黄渤，其雄心就像《一出好戏》片中的明月般光彩照人。该影片看似戏仿经典的《鲁宾逊漂流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楚门的世界》等的文本再创作，实则是黄渤与一些知名导演的集体构思，它颠覆了以往真人秀的伪命题，使得魔幻现实主义的生存游戏更加真实，堪称黄渤版的“诺亚方舟”。
暗藏玄机的人性寓言
黄渤在《一出好戏》中依旧饰演小人物，马进是公司底层的老员工，一心想通过买彩票中大奖改变命运。公司组织员工出海游玩，两栖巴士却遭遇巨浪沉没，人们被困孤岛与外界失联。更具戏剧性的是，落难前的马进，竟然中了六千万元彩票大奖。先喜后悲的情节线转折，荒诞的叙事结构，成为电影引人入胜的亮点。
孤岛“微型社会”的“好戏”可分为三个阶段。阶段一象征古代帝王通过武力夺取权力：王宝强饰演的司机小王以暴制暴，胁迫众人劳动取食；阶段二象征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实行雇佣劳动制：于和伟饰演的张总挖掘到生存必需品，利用扑克牌建立起实物货币的交换规则；阶段三象征古代帝王禅让：张艺兴饰演的小兴与马进离群索居，处于饿死的边缘，却意外收获从天而降的鱼群，从一无所有变为赚得第一桶金的商人，巧妙利用两个阵营剑拔弩张的关系，打破原有格局，使困兽犹斗的孤岛成为乌托邦，张总和小王也自动让位给马进。这三个阶段分别象征着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社会和大同社会的演进。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从最开始的“阶层固化”，到面临生存挑战所展现的柏拉图“洞穴之喻”，印证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的价值走向。
《一出好戏》的深刻命题，在于从人性隐喻到社会寓言的折射。片中散布着人性本善也是反写，人性中立且“趋益”。小兴越天真，越让人觉得张总阵营的强势，借一还二、榨取劳动力等资本家的嗜血特性，藏匿于变幻的规则中，使得小兴慢慢变为危险又心怀怨恨的复仇者。电影以“穷小子逆袭”融入亲情、爱情、灾难、科幻和冒险等元素，反讲着强权的霸道、守护权力的自私，以及达尔文“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的进化论。
达成共识的群居生活
《一出好戏》揭示了隐喻色彩的集体心理学，涉及人群心理状况的变化等现实问题。小王当过兵，驯养过狗熊和猴，擅长野外生存，捕鱼、爬树、摘果、找淡水样样精通。以“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为标杆，他被推选为团队“领导”，像以前在公司压迫他的张总一样，称谓由“小王”变为“王”，对不听话的成员拳打脚踢，表现出颐指气使的权威性。原有的文明社会秩序和货币体系都不管用，幸存者受制于生物学原理 “人饿了就要吃饭”，只好相互谅解妥协，集体“消除异端”，达成共识“要吃就自己干活”，团结互助不允许不劳而获。
与世隔绝的孤岛，象征着法外之地，道德、法律和尊严被逐层剥去，通过兽性的野蛮暴力重建秩序，人性的丑态和欲望逐渐浮现。在生存面前，他们撕下遮羞布，被打回原形，似乎退化成一群“人猿”，而孤岛化身“动物世界”，衍生出奇妙有趣的舞台剧戏码，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和善变。
在威廉·戈尔丁经典小说《蝇王》中，沦落荒岛的两帮儿童残忍厮杀，纯净的童心最终被黑暗的人性吞噬。而《一出好戏》中这群成年人，却像精神病人一样异常而不负责任。痛苦代表差异，而欢乐代表平等。最终，所有人向马进 “俯首称臣”，因为他点亮了众人的精神世界，大家盈满笑意地穿上蓝白条纹的“精神病服”跳起舞，隐喻欢乐突破阶级利益与集体分享，这种“羊群效应”从众心理，影射了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病态。
视觉效果的粉饰遗忘
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视听奇观，黄渤赋予电影喜剧的外壳和科幻的内核，视效表现让人脑洞大开。比如水陆两栖巴士劈波斩浪，从天而降活蹦乱跳的鱼雨，海啸中怪诞的水下舞蹈，一具白色的北极熊尸体等等，这些富有创意的超现实主义影像，不仅令人叹为观止，而且隐喻着现实世界可能不复存在。
部分幸存者生活在被拦腰斩断的船中，这里有泡面、洋酒、渔网和活下去的希望，似乎成为理想的避风港。然而，船是倒扣的，意味着所有人的世界观都是颠倒的。以往大权在握的张总，此时位序颠倒，权力被最底层的小王、马进和小兴分阶段掌控。
片中巨浪盖过两栖巴士，后坠入海底深渊，鲸鱼与车身擦肩而过。那条鲸鱼的设定，在符号意义上等同于《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中的寂寞鲸鱼“Alice”，暗示着彼时车上所有人命悬一线的悲哀和无力感。
契诃夫小说《变色龙》比喻的是奥楚蔑洛夫的善变。而《一出好戏》中变色龙也多次出现，映射的正是滑稽可笑、丑态尽显的幸存者。马进的表情跟变色龙的性质相似，无论怎么撒谎，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片中的寄居蟹也像极了马进。中奖彩票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他每天撕着日历，直到兑奖截止日期依旧无法离开，于是美梦破灭。可他却用类似传销洗脑的方式，统领了所有幸存者。
影片后半段，他悔恨自己沦为金钱的奴隶，隐瞒真相没有告诉众人烟花船的存在。面对谎言编织的虚假爱情，他哭笑不得。小王也看到了烟花船，但他说出真相却被认为是疯子。虚实倒置的反差讽喻，像是“罗生门”后劲十足。
幸好，最终马进经受住利益和诱惑的考验，烧毁众人赖以生存的船，带领大家逃离了孤岛。片末的彩蛋，孤岛被开发为旅游景点，当有幸存者被问当时是怎么活下去时，都避开了那些难以启齿的彼此的“恶”。如此温暖的结局，救赎了人性的贪婪和自私。
（作者简介：王珉，媒体编辑，特约评论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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