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印象主义的猫

苏珊的印象主义的猫画册出版后， 激发了人们一种新的阅读方式，那就是对照她的猫去寻找大师们原版的作品

◎ 扫 舍（作家、策展人）

有一个五分钟的法国动画短片《猫的梦想》,讲一只孤独的猫有一天路过商店,他看见了一台上面有红金鱼标志的钢琴, 能在这钢琴上弹奏出美丽的乐声成了猫的梦想。孤独的猫回到自己的家里,惊喜地发现那条小红鱼已来到了自己的家,红鱼在鱼缸里游着,猫拿出一张老式密纹唱片放起了钢琴曲,并在想象中演奏出了自己的音乐,最后红鱼变成了长着翅膀的红鸟,成了这只猫的朋友,带着他在巴黎的上空飞翔,猫终于在鱼肚子里弹上了自己真正的钢琴。

这是个有些伤感但结局温暖的短片，满怀爱怜地讲了一只猫的故事。对法国人来讲，猫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 关于猫的故事总是柔软的，带着淡淡的怅惘。

走在巴黎的大街上，随处可以看到和人相伴的狗， 再稍稍仔细观察一下， 就会发现狗和主人总有一些气韵上的相似。做作的女人有做作的小狗， 运动型的男子领着肌肉结实的大狗。甚至毛发、肤色、装饰，人和狗都有一种和谐。法国的狗，好像是主人的一种自我表达，狗是憨厚的，忠实的， 亦步亦驱地跟随着主人。

然而，我们看不到被牵在手上在街头漫步的猫。猫是矜持而骄傲的，这种被人用带子牵扯的状态是猫们不能接受的。我曾经试过一次， 用拴狗带套住猫想带她出去， 结果她翻着肚子躺在地上也坚决不移动半步，有点宁死不屈的劲儿。

法国人爱猫，并不次于爱狗， 而且以纵容的态度来爱，乃至于身边最亲密的情感关系，都全是以猫来命名的。爱猫的人爱的是另一种生灵，这种爱体现了一种关系， 这关系里包含了脆弱、 独立、娇媚、背叛等许多复杂的因素。而复杂和纠结，通常是艺术家的最爱，所以对法国艺术家，特别是女性艺术家来说， 猫是一个让他们迷恋的朋友和主题。

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勒奥乐·芬妮是个爱猫的女人， 她的生活空间是与七、八只猫分享的。那些肥胖、硕大的猫傲然地占距了她的桌子、沙发，她的床，她的怀抱，最后是她的画面。在芬妮的画册里，几乎她个人的照片中都少不了猫，有趣的是，同在一个画面中，这个尖锐、冷漠、凌厉的女子看上去是处于了一种弱势状态， 比她更强悍更冷漠的是她的那些猫， 目光严厉，全然没有妩媚之态， 只有占有者的霸道。在芬妮的油画中， 不止一次她画了猫和女人， 同样的情绪流露在画面中，女人的荒凉和猫的威严和自以为是的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总是觉得芬尼的猫是雄性的，她用猫来替代了一个男性世界。

出生于1945年的另一个法国女画家苏珊·艾赫伯特是另一个终身只画猫的人。她用猫来表诉了一切人类社会的状态。无论是拿破仑、指环王、蒙娜丽莎，还是凡高、莫奈、德加， 她将艺术史重新翻画， 创造了一个猫的国度。这样的翻画在画家熟练的绘画技巧外，更多的体现了娱乐性和商业上的夺人眼球。苏珊的猫很贴近普遍意义上对猫的看法，是审美的，亲近的，让人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抚摸她们。她最有创意的是对著名的法国印象派作品的复制， 十九世纪伟大的艺术家的作品里的人物， 被她全部换成了猫。在草地上午餐的猫， 两只全神贯注地玩牌的猫，剧场里跳芭蕾舞的猫， 吹长笛的猫。这大概是绝无仅有的一种向大师们致敬的方式， 以猫的名义， 苏珊的印象主义的猫成为了被广泛欢迎的作品，这些作品虽然带有媚俗的嫌疑，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猫是可爱的， 充满灵气的。我们喜欢把她们挂在家中，看着她们的憨态和装腔作势的微笑。苏珊的印象主义的猫画册出版后， 激发了人们一种新的阅读方式，那就是对照她的猫去寻找大师们原版的作品，这不能不说是苏珊对普及印象派绘画的一个贡献。当然，这贡献里出力最多的自然是那些猫了， 她们最终证明作为宠物，她们是比狗们更有境界的， 她们是艺术的，印象主义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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