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对于严歌苓,编剧思维是基石也是束缚

齐鲁晚报 2018-01-03 14:23 大字

□白惠元

小说《芳华》的英文标题是“YouTouchedMe(你触摸了我)”——简洁的过去时态,仿佛不经意间提起的陈年小事,雁过无痕,不见波澜。说得这么平静,倒不是因为往事皆已随风,而是因为放不下,太沉重,重到压迫呼吸,心中纵有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讲起。对于芳华般的青春岁月,严歌苓有怀念,有疼痛,也有忏悔,过往种种沉淀发酵,终于笨拙地酝酿出一句短促的告白:YouTouchedMe。

严歌苓向来偏爱奇闻轶事,但这一次,她变得平实而质朴,质朴如这个语法极简的英文标题,因为她面对的是自己的真实经历,是不需要历史调查就可以信手拈来的丰满细节。从小说行文就可以看出,她想要拨开那些修饰语的迷雾,让词语回归至本义,回归至最质朴的叙事状态:芳华落尽见真淳。小说开始得很轻,王府井大街上,一场仓促的重逢。人群中惊鸿一瞥,“我”竟然认出了那张曾经怎么也记不住的路人面孔:刘峰,文工团的模范,40年前因触摸女兵身体而轰然倒塌。

严歌苓就是这么直奔主题,这是她的一贯风格。《芳华》甫一开篇,“触摸事件”就被不断讲述着,不断强调着,像是在预设一种终将到来的坠落。1977年夏,刘峰因“触摸”女兵林丁丁的身体,被当作耍流氓,下放至伐木连。这无疑是刘峰的命运拐点,也是芳华凋落的开始。《芳华》如此开门见山,而且不断强调小说的“核心事件”,这似乎是在有意制造一种事件强度,就像一颗等待爆炸的炸弹,足足地吊起读者胃口。为了保证这种事件强度,严歌苓甚至要将小说的整体构思全部架构在同一个“核心事件”上。令人担心的是,这样一桩事先张扬的“触摸事件”能否撑得起40年的历史厚度?预叙高潮会不会提前透支阅读者的激情?

要理解《芳华》的这种写作技术,必须结合严歌苓在小说家之外的另一重身份:电影编剧,而且是经过好莱坞“认证”的电影编剧。从某种程度上说,严歌苓的小说创作都是从“核心事件”开始的,这是一种典型的好莱坞编剧思维。在好莱坞体制中,电影编剧必须能够在最简短的时间内用最精炼的语言向最强势的制片人讲出自己的故事,这种优胜劣汰的竞争格局使得编剧们必须高效表达,他们的“故事核”必须足够短,却又足够精彩,只有如此,才能把剧本卖出去。说得残酷一点,“故事核”的强度直接关乎一个好莱坞电影编剧的基本生存。正是美国编剧行业的专业训练,使得严歌苓非常注重“核心事件”的戏剧性,那些惊世骇俗的“一句话梗概”,恰恰是严歌苓小说展开的基石,无论是《金陵十三钗》,还是《陆犯焉识》,无不是先有故事创意,再填充历史细节。所以,我们看到大历史在严歌苓的“故事核”里穿行而过,却无法驻足,真正遗留下来的还是那些经典的戏剧情境:关于选择,关于牺牲,关于交易,关于背叛。反观作为小说家的严歌苓,她这种“强事件”的写作方式就显得匠气,过于情节剧化,少了些哲学余味。

在好莱坞的工业体制内,电影剧本不允许存在任何意义上的“废镜头”,不接受任何与主干剧情无关的闲笔。拧成一股绳的向心力叙事固然十分吸引读者,能让他们目不转睛,但也会因为过度明确的叙事方向而丧失某种自反性与辩证性。事实上,严歌苓的近期创作一直存在这样的问题:流畅的、光滑的、没有毛边的历史叙事,没有任何冗余与漫溢,到处都是精心剪裁的规整。但“历史”毕竟不是人工修剪的结果,它是野蛮生长的,它无法被情节剧的经纬线所编织,因为一旦被编织了,“历史”就只能是一种叙事。

在我看来,《芳华》的真正价值或许在于捍卫一种身体经验,严歌苓试图为一种由触觉所开启的感性分配方式进行辩护。因此,《芳华》英文标题的真正妙处倒不在于其过去时态,而是那个一语双关的“Touch”:它一方面指向小说的核心事件,即刘峰对林丁丁的越界“触摸”,是欲望化的身体动作;另一方面则暗示着某种“触动”,某种由身体感觉触发的情绪洪流,这种流动性甚至可以实现跨时空的情绪对接。正如“我”多年后触摸到刘峰假肢时所得到的最直接的体验:“大夏天里,那种冷的、硬的、廉价的胶皮感觉在我的手上,在我掌心上留了一块灼伤。”正是这样的身体感觉,让我们得以穿越历史理性,真正“触摸”到那个时代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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