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传奇东方CEO刘思汝：“怪兽宇宙”可以在中国本土化，想合作中国导演
谈起今年票房表现惊艳的进口片，《哥斯拉大战金刚》绝对能在话题中占有一席之地。
上映一个多月以来，两头怪兽已经在国内院线取得12.16亿票房，成为自2019年《速度与激情：特别行动》以来，票房最高的一部引进片。影片背后传奇影业打造的“怪兽宇宙”，也借此乘风而上，在国内收获了一众粉丝群体。
现在，“怪兽宇宙”的后续影片，可能会由中国电影人接过导筒。
2020年初，曾担任二十世纪福斯电影中国区董事总经理的刘思汝出任传奇东方CEO。此前，她曾经主导推广过《火星救援》《X战警：天启》《阿丽塔：战斗天使》《三块广告牌》等影片。
加入传奇东方后，《哥斯拉大战金刚》成为刘思汝主导推广影片中的成功案例。与此同时，刘思汝也希望向产业上游发展合作伙伴，打造更多中美合拍影片。这个规划也得到了传奇影业总部的大力支持。
事实上，传奇影业与中国导演早有合作。2016年，传奇影业参与出品张艺谋执导的《长城》。然而，不同文化的市场中观众口味与工业体系的差别，让《长城》陷入口碑争议。
面对众口难调的国际市场，刘思汝不再选择去满足所有观众的品味。她将首要目标放在满足中国本土观众的观影品味上：“我们未来做（合拍片）的时候，我们会想，如何让中国观众开心，能够让他们喜欢、去买票，这是在这里做合拍片的价值。”
无论是谈到营销还是制作，“本土化”和“接地气”是贯穿刘思汝与界面文娱对话的核心词汇。在刘思汝看来，仅有传奇东方的营销团队、在中国反响不错的IP以及传奇总部成熟的电影制作系统是远远不够的。“接地气”才是中美合拍片成功的关键与突破口。而“接地气”这必须要通过与中国电影人的合作才能实现。
“讲中国故事，我觉得美国导演讲不出来。”刘思汝直言不讳。当下，传奇东方正在积极寻找本土合作伙伴，而刘思汝本人表示很想推进“怪兽宇宙”在中国的故事。
关于引进片的营销策略与成功经验以及对“本土化”的思考，我们和传奇东方新任CEO刘思汝聊了聊。以下是对话内容，界面文娱略作编辑。
界面文娱对话刘思汝
引进片营销：一定要至少做一件以前没干过的事
界面文娱：谈到传奇引进的影片，离国内观众时间最近的一部是《哥斯拉大战金刚》。您认为这部影片取得票房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刘思汝：我觉得原因还蛮多的，但是加在一起，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可以解释为，《哥斯拉大战金刚》是疫情以后比较大的一部“爽片”，观众看完以后有特别好的满足感。这是很重要的“天时”的东西。“地利”，我一直在说，我觉得非常幸运，在全世界只有中国的电影院都开放了，想看电影就能去电影院看。再加上“人和”：整个电影行业对我们特别支持，春节市场的火爆也证明了观众对电影的热情。
界面文娱：您能具体说一说这种“满足感”是具体指哪一方面吗？是视效吗？
刘思汝：视效是一方面。但我们现在说的“满足感”，是离开电影院的感觉。《哥斯拉大战金刚》结束在最宏大的打斗场面之后，大家看完后觉得精彩的打斗场面非常好。还有，虽然是怪兽，但是电影有非常人性的结尾：哥斯拉走向大海，和金刚取得了某种默契，他们没有任何一方被击败，而是一起联手打败了一个敌人，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哥斯拉和金刚的粉丝也是很满足的。
界面文娱：《哥斯拉大战金刚》比北美早上映了5天，为什么会这么决定电影的档期呢？
刘思汝：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多方面元素决定的事情。第一，我们必须在北美之前上，因为这次北美的策略是和HBO Max一起上映。北美一上平台，最高清的盗版资源一下就出来了。我们虽然花了很多力量去打击盗版，但这是野火烧不尽的东西。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上线流媒体之前在内地上映。
还有一点考量，是上映一周后接下来的周末是清明节小长假。我们觉得小长假期间不会有同类型片子去竞争。我们开玩笑说《哥斯拉大战金刚》“自带档期”，这个档期真的是非常理想。这里也想借你们的宝地感谢相关部门的领导们对我们档期的大力支持。
界面文娱：确认定档后，《哥斯拉大战金刚》的宣传期有多久？
刘思汝：其实影片的宣传期不算长，只有三周多一点。但我们这次在中国市场的营销非常“接地气”。我们学习了本土电影、特别是春节期间影片的营销模式。比方说，我们做直播卖票，在抖音和淘票票上都有一些头部名人和艺人帮着我们卖票。直播卖票帮我们达到了他们的用户群。如果按照传统的营销方法，可能不一定能达到那么下沉。
另外，我们每营销一个片子的时候，一定要至少做一件以前没干过的事。这次我们还做了国产影视剧的联动，和《刺杀小说家》《赘婿》《我的姐姐》《2哥来了怎么办》等都有联动。我们自身的演员都在国外，配合度没有那么高。但是这些联动方特别支持我们的互动，在抖音或微博上替我们发声，我们也靠这些上了很多热搜。
界面文娱：从今年春节档的票房可以看出，中国本土电影也在迅速崛起。在您看来，引进片的优势又在哪里？
刘思汝：引进片制作成本高、工业化程度高，每个环节环环相扣。在尾端做市场营销时，全球每个市场会互相呼应。这是大的制作公司、大的系统带来的优势。
合拍片：我们还是要更加“接地气”
界面文娱：您就职时提到“传奇对中国市场有非常强大的期许”，您对中国市场期许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刘思汝：如果光看体量的话，我们今年肯定超过北美了。但现在中国控制住了疫情、北美没有。全球最大电影市场在中国还是北美，这里好像有一个问号。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中国市场一定在全球电影市场举足轻重。明智一点、目光长远一点的公司一定会将中国市场当作重点市场。现在大部分国外公司更多想的是怎么去做营销、怎么把片子卖到中国市场。这当然也是我们的重点：每年我们都有2-3部大片引进。
但是，传奇还很想联合中国的伙伴做本土开发。这其实是我想做的事情，这也是我们总部非常支持的。在合拍片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我们还想做更多的合拍片。
界面文娱：咱们以前做过哪些合拍片？
刘思汝：《长城》啊（笑）。《长城》的确有一些争议，但在中国的票房是很厉害的，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很勇敢的努力和非常宝贵的经历，对我们往后的项目开发提供了非常有效的经验。
界面文娱：您能具体解释一下这种争议是什么吗？您初步想好处理这种争议的方式了吗？
刘思汝：观众的口味、工业体系的区别还是蛮大的。比方说，我们春节档卖得特别好《唐探3》《李焕英》拿到美国直接上映的话，票房成绩可能不会像在中国市场一样好。这也是很多以前的中国影片所证明过的。并不是说片子不好，只能说北美观众还不是很能理解到我们的价值体系、表演体系和情感表达。我们暂时还没有能触摸到北美观众。片子非常好，只是要找到它的观众而已。
反过来说，国外有些电影，在国外市场票房特别好，但中国观众就是不喜欢。没有这种感情呼应。这像你吃饭一样，每个人有自己的食物喜好，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怎么处理争议，这一点我们有些初步想法。让美国市场也开心，中国市场也开心，欧洲市场也开心，这样的面面俱到还是蛮难达到的。我们未来做的时候，我们会想，如何让我们的中国观众开心，能够让他们喜欢、去买票，这是我们在这里做合拍片的价值。
界面文娱：首要观众是中国观众的合拍片应该有什么特点呢？
刘思汝：这个好像是一个值好几亿的问题（笑）。它是一个流动的问题，在每个不同时期，观众都会发生变化，所以没有办法说我觉得哪一种片子中国观众就会喜欢。比方现在《你好，李焕英》《我的姐姐》《三十而已》等女性题材特别火，那我现在是不是要做女性题材了？你做完了以后，三年过去，观众品味又变了。所以真的很难说。
我觉得最终回归到电影本身：A good story well told。就是一个好故事，好好地把它讲完。只要你的故事是个打动人心的故事，我用我的整个机制把故事保护好，很好地通过导演、演员、制片等表达、呈现出来。
界面文娱：传奇已经拥有成熟的工业体系，那和中国导演、演员制作合拍片，能带来的突破在哪里？
刘思汝：“接地气”啊。讲中国故事，我觉得美国导演讲不出来。举个例子，假设我们要做一个摩斯拉在云南破土而出、或是生个小摩斯拉什么的。这是在云南当地发生的事情。我不觉得我们美国导演能够做好。他们不知道云南的风土人情，当地的人们对摩斯拉应当有什么反应，甚至当地传说里到底有没有摩斯拉的影子。这些都需要中国电影工作者才能完成。
界面文娱：能稍微具体说一下“发展本土合作伙伴”的模式吗？
刘思汝：我们是美国公司，在中国拍电影，要和中国的电影公司和电影工作者一起，这对我们其实是一件好事：我们还是要更加“接地气”。“接地气”光靠我们是实现不了的。我们必须要与合作伙伴，和我们中国的导演、演员，和我们这边的人一起来探讨，一起来做。
我们可能会孵化项目，看我们自有的IP怎么中国化。比如我们的怪兽宇宙就可以在中国本土化，就看怎么讲故事了。其实《哥斯拉2》中的摩斯拉就出生在云南，这个系列已经埋下了伏笔。
界面文娱：这种合作带来的机遇与挑战分别是什么呢？
刘思汝：机遇是我们拥有的IP。中国观众很喜欢这些IP，我们对这些IP在中国的呈现非常有信心。这是一个强大的背景。当然，我们还有特别强大的制作系统。挑战在于，我们如何找到与我们项目契合的电影工作者，一起来完成这些事情。
界面文娱：那传奇在中国的“联合开发制片能力”有哪些方面比较成熟，哪些方面需要提升？
刘思汝：我觉得都挺不成熟的，都需要提升（笑）。成熟的唯一表现是做出一系列好的影片。只有当一部接一部的片子出来，票房高、评论家也都说好的时候，我才能说我们初步在某些领域成熟了。我们离那个境界，还有特别长的距离。
现在，我们的营销团队是成熟的，这是用事实来说话。我们还可以用原有的IP、借鉴好莱坞工业体系的经验。但是联合开发制片能力，我认为都非常不成熟。我们和本土电影工作者，不管是导演还是演员，都是重新开始。
界面文娱：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有想过在什么时候完成第一部电影的合作吗？现在最想推进的合拍项目是什么？有没有想合作的导演或演员？
刘思汝：我们希望明年能开拍1-2部。项目方面，其实我们挺想做怪兽宇宙的。我们在努力。
优秀的导演和演员，我们都很想合作。但是毕竟怪兽宇宙不是一个新的东西，导演还需要对怪兽宇宙有一个储备和了解的过程，拍出来的东西不能被核心粉丝吐槽。否则电影票房口碑不好，导演自己也不乐意。所以我们要找一个真正喜欢并了解怪兽宇宙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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