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哪吒重生》:国风与朋克,展露本土动画野心
根据猫眼专业版的数据,2021年春节档电影票房在大年初一这一天突破了17亿,在映的七部影片共同创下了中国影史单日总票房的新纪录,也拿到了全球电影市场的票房冠军,堪称“最强春节档”。但票房只是其中的一个侧面。今年春节档的七部影片无论从题材、类型、风格还是受众上,几乎不存在重合,每一部都极具特色。其中,《新神榜:哪吒重生》是唯一一部敢在正式上映之前进行点映的影片。
故事讲述哪吒闹海三千年之后重生,元神与机车少年李云祥“合二为一”,继续与为害人间的龙族展开斗争。在这一部里,哪吒的形象首次从一个顽劣的幼童变成了一个热血少年,整个故事的风格随之变得充满青春气息,特别是“朋克”元素的加入带来不少惊喜。同时,基于目前年轻电影观众和动漫迷对于国风的追捧,这部影片还在强调国潮动漫。
追光动画团队对于这部新作寄予期望很高,从上映前一周就开始了全国点映,收获了大量好评,年轻观众对于“机车”“机甲”“朋克风”“燃”接受度非常高。甚至在比点映更早的时候,追光就曾经在路演时播放过一个长达17分钟的超长片花集锦,传统国风与朋克元素的全新结合就曾引起过粉丝和业内的一轮热议,而足以与好莱坞动画电影媲美的技术和镜头叙事风格则直接拉升了市场的期待值。
导演赵霁在接受界面文娱的采访时,聊到了《新神榜:哪吒重生》的故事创意源起和“东方朋克”这种全新的美学风格。
赵霁强调的是“工业风格”和“朋克”,即,在一个接近民国上海的工业化和贫富悬殊的城市里,塑造一个具有反抗精神和正义感的、但又不同于以往任何既有哪吒形象的人物李云祥。三千年后的李云祥,除了能够召唤出哪吒的“元神”从而具有超能力之外,基本就是一个在巨型城市机器里求生存的普通青年。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烦恼,再加上一点对于不公平遭遇的不服输以及青春期对于自我的追寻,非常容易跟当下的年轻人形成共鸣。
《新神榜:哪吒重生》是追光动画的第五部作品,也是其打造的“新神话”系列的首部作品。“新神话”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故事开发计划,类似于一个东方战神系列,内容主要源自《封神演义》等中国传统神话作品。
但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是,同样的神话人物,前年刚有一部《哪吒之魔童降世》大获成功,要想让观众再接受一个完全不同的哪吒,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
这好比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一部票房过50亿的电影,会将任何一个原本并不知名的IP做到国民IP级别;另一方面, 也会形成一种巨大的公众固有认知。想要打破这种认知的局限,就需要有足够创新的勇气和能力。
“新神榜”是一个大的世界观,意思是当年姜子牙的封神榜每三千年一变,是各路英雄改变自己在封神榜上排名的机会。导演赵霁和创作团队为哪吒做了一个大胆的设定:当年哪吒面对龙王水淹陈塘关以自杀来承担所有责任之后,师父太乙真人用莲藕做出的哪吒其实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实际上,哪吒的元神早就逃脱出来游荡于世间,一直在寻找适合的肉身重生。三千年间,哪吒元神的多次选择都“所遇非人”,被附身者无法控制哪吒元神的巨大能量而成为真正的“哪吒”。于此同时,东海龙王作为哪吒得宿敌,一直在跟踪追杀任何与哪吒元神相关的人。
李云祥就是哪吒元神在多次附身失败之后的又一次选择。李云祥生活在类似民国背景的时空里,机车少年,一腔热血,愤世嫉俗,但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这种设定既有新意,又避免离观众太远。既利用了《封神演义》中“哪吒闹海”原有文本和人物关系,又发掘出新的空间美学和主题可以延伸。普通人获得超能力,本身就是超级英雄成长的主要叙事方向。
赵霁导演关于哪吒动画形象的记忆,主要还是美影厂1979年版的《哪吒闹海》。他甚至在《新神榜:哪吒重生》中做了一个致敬《哪吒闹海》的片段。在这些作品中哪吒都是以儿童形象出现,赵霁和创作团队把哪吒从儿童推向了少年。在这种设定之下,“机车少年”“热血机甲”迅速拉近了跟年轻观众的距离,这也是《哪吒闹海》放映20分钟片段时获得极大好评的原因,哪吒的形象、动作和情绪从片段中得以充分展现。
《新神榜:哪吒重生》曾经发布过一支名为《东方朋克》的制作特辑,详细拆解了制作一个兼具东方未来感和“朋克”风格的世界观的过程,红蓝色作为主色调,废旧的钢铁管道与贫民区、未来霓虹美学与富人区,都是典型的“蒸汽朋克”和“赛博朋克”的美学体现,甚至片中东海市因为缺水而导致大面积沙漠区域又做出了“废土”风格。
其实,“蒸汽朋克”是以工业革命初期以蒸汽机为主的复古风格加上幻想,“赛博朋克”则强调未来“高科技低生活”“精英企业垄断资源压榨普通人生存空间”的设定,其背后都有西方成熟的科幻语境。但赵霁想强调的就是“朋克”风格,跟科幻并无关系,而更多是一种融合未来感、复古感、民国风于一体的美学体系。
“朋克”还是主创团队想要强调的人物精神,也是新哪吒李云祥身上的最有价值的品质。赵霁在跟界面文娱的交谈中也聊到了对于“朋克”的理解,他认为“朋克”是“个性”,是一种叛逆和反抗精神的释放。
这一部里,哪吒要反抗的就是以三千年来的宿敌东海龙王为核心的垄断东海市一切资源的德家集团。这个反抗的背后有阶层矛盾,与“朋克”美学有着天然的融合。不过随着故事发展,哪吒反抗的更多是延续了三千年的宿怨,只不过东海龙王身上承载了所有要反抗的目标。
这也是一部集中反映追光动画技术优势和工业化成熟度的影片。据赵霁介绍,《新神榜:哪吒重生》工程浩大,前后共花费了4年的时间,光追光内部的制作团队就有多达240人参与。
制作难度堪称追光之最,全片2103个镜头,其中有特效元素的镜头数高达1838个。在早先发布的“闹海特辑”中,导演赵霁就解析了片中火与水的特效制作。全片有多处高难度场景处理,开场的酷炫飙车、哪吒元神现身、哪吒与龙王冰火斗法等场面,水、冰和火的特效确实极为惊艳。这种效果在IMAX上观看时尤为明显。
赵霁导演还向界面文娱介绍了中国动画跟好莱坞动画在工业化上的差距。“好莱坞动画电影每个片子至少要5到6年才能做完,但我们做了4年并不是就比人家快了。我们的成本只有人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例如《冰雪奇缘》成本在12到13亿,他们的团队也是我们的好几倍,所以就是整个资源上都没办法跟好莱坞比。”
追光动画的联合创始人、制片人于洲曾回想起他们刚做《小门神》的时候,就提出要严格按照好莱坞动画电影的工业化制作流程去做,但后来发现成本太高了,高到完全不是当年的电影市场所能消化。于是他们按照市场空间和票房预期反推成本,最终《小门神》以尽量合理化的投资规模和规范化工业流程迈出了第一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8年的时间。这8年的探索到《新神榜:哪吒重生》算是一个阶段性的成果展现。
关于东方朋克和青少年哪吒,界面文娱与导演赵霁还做了更多交流,以下为主要对话:
界面文娱:如果让您来讲的话,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赵霁:最主要的一个切入点是我们把故事放在了现代。男主角李云祥是个普通人。他每天玩玩机车,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还挺开心的。虽然东海市有一些压迫,但并没有到多惨的一个状况。他突然有一天就被人欺负了,龙王三太子抢他的车,还把他给打了,把他妹妹也弄伤了。如果是在现实社会中,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没什么办法,但是我们在片子里给了一个起点,就是这哥们儿有超能力但他不知道。对方用超能力攻击了他,也激活了他自己身体里的潜在的超能力,然后一下爆发出来。另外他对于自己是“哪吒”的这个身份有一个识别过程,整个片子里他一直在逐渐在找寻“我到底是不是哪吒”。
界面文娱:是找寻自我的一个故事吗?
赵霁:对,他其实在想我到底是要做哪吒还是做自己。(界面文娱:人物的一个困顿?)对,他实际上是有这么一个变化。我们这个片子最后想说的是他想做自己,他做完自己以后哪吒才认可他,最后变成一个新的哪吒,就是“重生”。
界面文娱: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哪吒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在他身体里面?
赵霁:其实在原本的故事里,当年哪吒自杀之后化成了一缕魂魄,到了太乙真人那儿,重塑了莲藕之身。但我们这里的定义是,其实莲藕之身做出来的是个假哪吒,因为那个哪吒就突然变成一个特正的孩子了。但我们真的哪吒,具备这种抗争反抗精神的哪吒,他一世一世地在寻找一个新的、能够承载他精神的一个人。在这一世他终于找到了李云祥,所以他在三千年的历程当中可能死了很多次,重生了很多次,他的元神相当于是一个灵魂形态的这样一个状态。
界面文娱:这个会颠覆大家对于哪吒银幕形象的认知吧?
赵霁:我觉得大家只要对于哪吒有一个基础的认识,那么这个片子就没有观影门槛,你就会知道这是一个由叛逆精神的人物。
界面文娱:最初的故事灵感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把哪吒放到现代?
赵霁:我印象最深的是1979年版的《哪吒闹海》。那时候对哪吒的印象就是头上两个小揪揪的一个小朋友这样的角色。我一直以来不想去重复经典,因为经典是不能超越的。我就觉得既然咱们神话中有这么大的空间,那我可以去做一些新的东西,然后找一个新的切入点,就想说看看能不能把这些神仙妖怪都放到现在,他们都活到现在了,他们会发生什么?
这是我们更熟悉的一个世界,肯定要讲我们自己熟悉的感受和熟悉的故事。虽然还是用了哪吒这样一个被熟知的人物,但是也希望给大家带来一个全新的感受。
界面文娱:那么“东方朋克”这个概念是你们首创的吗?
赵霁:这个其实是观众叫出来的,但是我们的确不是在重复之前已有的朋克类型。我在做朋克的时候发现所有朋克类型其实都是西方的,都有非常强烈的、具体的背景,例如英国朋友做出来的可能就是英国朋克。事实上,朋克有很多共通的元素,比如从精神层面的话,朋克是一定要有强矛盾强冲突,强大的阶级差距,这些元素在我们这个片子里也是有的。我就希望这个朋克是让大家觉得不陌生的一个环境,所以我们加入了很多灯光的元素,还以上海为原型做了场景设计,加入了很多大家熟悉的视觉的东西。然后大家看看这个是我们东方自己的,就叫“东方朋克”了。
界面文娱:你们自己内部你们会怎么来定义这种风格呢?
赵霁:我们最开始想找到一个有这种冲突的时代,然后就想到二三十年代的时候西方势力在上海,同时也保留了很多我们东方自己的风格。你去看上海那段时间,它里面的元素非常丰富,你可以看大街上有人穿旗袍,也有人穿西服对吧? 这种冲突是非常有意思的,所以我们就用这个为背景去开发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界面文娱:但中国风的感觉和朋克这两个其实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太相关的,您自己是怎么理解的呢?
赵霁:是这样的,大家所说的中国风,什么叫“国”?就是中国自己的。大家可能觉得《白蛇:缘起》就是中国风,但我觉得其实是古风。古风不代表中国风,古风是中国风的一部分。我们现在也可以有自己的中国风。所谓中国风就是现在我们自己流行的中国元素。我们也希望能够用我们这个片子表达很多视觉的东西,让大家感受到这种属于中国自己的现代的流行的中国元素。
界面文娱:我还看到了片中有废土风格的场景。您是怎么想到把废土元素放进去的?
赵霁:我们不是特意去做废土。这个片子里面龙王是管水的,然后这个世界没有水,比较干旱,所以你可能觉得废土感就出来了。其实我们是在做工业朋克的东西。工业朋克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地域性,各种各样东西本身也会比较干、比较脏。废土的话会有一个有很明确的时间观,就是未来世界末日,然后这个世界已经能源枯竭——这是它基础设定,但我们没有去做这个设定。
还有一些场景会让大家觉得像赛博朋克,有人觉得像蒸汽朋克,有人觉得像废土朋克……因为这些都是属于朋克的东西,它们是有互通性的。你也可以看到废土朋克里面有很多工业朋克的东西,也有蒸汽朋克,但不你不会说废土朋克和蒸汽朋克这两个揉在一块了。
界面文娱:所以您自己是特别喜欢朋克吗?
赵霁:对我还蛮喜欢的。
界面文娱:因为喜欢科幻吗?
赵霁:不是。其实朋克是代表个性,不是科幻,朋克是对于叛逆精神的一种舒展、一种释放。我觉得哪吒就特别朋克。他可以当着父母的面去自杀,这是很叛逆的一件事,你想想,当着自己父母面自杀是多严重的一件事儿?但是哪吒为了拯救全城百姓是可以做得出来的。所以这个是我觉得人物精神的核。哪吒本身就是很个人英雄。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做一个现代版的朋克的故事,用全方位的视觉包装,让他能够把这种故事的气质整体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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