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凡尔赛”：猜中开头、没猜中结尾
动画片《凡尔赛玫瑰》海报
□本报记者李雪萌
继“六学”之后，“凡学”在几天之内又成为一门迅速兴起的“互联网新兴欢乐学科”。不但多个与“凡尔赛文学”有关的消息冲上热搜，广大网友们更是乐此不疲地加入“一人一句凡尔赛”的接力游戏。
本着“任何热点事件背后都有其深层历史背景文化内涵”的思想，我们不停留在“凡学”竞赛本身，来了解下真正的“凡尔赛”与“凡尔赛玫瑰”——与今天的“凡学”有同样的奢华开头，最后却是完全不同的悲惨结尾。
为什么是凡尔赛而不是卢浮宫？
关于什么是凡尔赛文学我们就不赘述了，网络上已经到处都是教程与范例。那些不经意间露出的渔叉或牛马车标、维多利亚港的定位、爱马仕的大“H”，总是闪耀着低调而高贵的光芒。
但为什么是“凡尔赛文学”而不是卢浮宫、白金汉或紫禁城文学？
因为虽然每一座王宫都富丽堂皇，但凡尔赛宫豪华得别具一格——“凡尔赛”是一座有故事的王宫。
凡尔赛是位于巴黎西南约15公里的小镇。起初这里交通闭塞，土地松软，遍地都是池塘和沼泽，冬季更是十分寒冷。1624年，路易十三以约一磅白银的价格买下这里117法亩荒地，修建打猎时的临时住所，最早只有26个房间，家居陈设都很简单。
然后到了路易十四时代。路易十四就是那位宣称“朕即国家”的“太阳王”，是有据可查的全世界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长达72年110天）。路易十四是位野心勃勃的国王，在位期间法国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但他更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并不是其政绩，而是他发明了高跟鞋、喜爱假发和紧身裤、一辈子洗澡不超过7次等等。
跟中国很多皇帝一样，路易十四五岁就继承了王位，等到23岁亲政后，大兴土木建造了全新的凡尔赛宫以昭示一个新时代的诞生。凡尔赛宫的建设长达近半个世纪，边建边用。他要求贵族和官员们都搬到宫内居住，夜以继日地参加舞会、宴席和其他庆祝活动。这时的凡尔赛宫已经明显呈现出巴洛克风格，气势雄伟、庄严高贵、极尽奢华。屋顶画满大型壁画，陈列饰品价值连城。
由于路易十四活得太久了，超过了他的儿子和三个孙子，所以接下来的路易十五是他的曾孙。
路易十五继位时同样只有5岁。凡尔赛宫在他手里开启了2.0时代。路易十五风流成性，其最有名的情妇是大名鼎鼎的蓬皮杜夫人，这位艺术潮流的引领者为凡尔赛宫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艺术风格——洛可可风，富丽堂皇、繁复柔美。其中还有大量的中式家具。
路易十五为儿子（未来的路易十六）举办了一场空前豪华气派的婚礼。这场婚礼是凡尔赛宫的高光顶峰，很多影视作品都做了详尽再现。婚礼的总花销约3600万法郎。路易十五曾问他的财政大臣，对这场婚礼有什么感想？回答是：“我觉得它是……难以支付的。”
路易十五晚期和路易十六早期，凡尔赛宫的规模达到最高值，人员配置臃肿，浪费严重。维护其日常的开支占到法国年度收入的1/4。
1789年10月5日下午，革命人群冲破了凡尔赛宫的大门，国王和王后逃离，凡尔赛宫作为国王行宫的一百多年历史也就此画上句号。
在此后的法国大革命期间，凡尔赛宫被洗劫一空。这座拥有一千多个房间、光彩了一个世纪的豪华宫殿几乎成为废墟，后来被改建为博物馆。1919年6月28日，法英美等国同德国在这里签订了宣告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凡尔赛和约》。这是这座宫殿最后一次在历史上真正留下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凡尔赛宫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向公众开放，游客可以自由漫步其间。当年的衣香鬓影、珠罗叠翠、浮华夸张，那些奢华耀眼的大理石与水晶灯，一方面已经近在咫尺，另一方面又仍然飘在云端，衍生了今天“凡尔赛文学家”们对高贵奢华的想象。
“凡尔赛文学”的精神起源
“凡学体”虽然近几天才全网爆红，但类似的话题与文体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发端。网友们追溯了“周公子大战易烨卿”与《小时代》，更专业的学术派则考证了“凡尔赛文学”的精神起源，是上世纪70年代的日本漫画《凡尔赛玫瑰》。
这部以路易十六妻子玛丽皇后的宫廷生活为背景的漫画作品，描绘了贵族阶级的奢靡生活，让人们对欧洲上流社会贵妇生活大开眼界。“凡尔赛”也因此逐渐成为奢华的代名词。
《凡尔赛玫瑰》1972年开始在周刊《玛格丽特》上连载，深受喜爱，很快被改编为电视动画、真人电影以及舞台剧，是日本的国宝漫画，被称为上世纪70年代日本漫画的三大杰作。同名音乐剧还打破了宝冢歌剧院的最高上座率。这部漫画非常受欢迎，据说当年连载到女主角奥斯卡战死的时候，现实中的奥斯卡粉丝团为她举行了追悼会。
奥斯卡是将军家里的第6个女孩，被父亲寄予厚望，起了个男孩的名字，当作男孩来抚养。14岁那年，一直女扮男装的奥斯卡成为皇宫近卫队的队长，是太子妃玛丽最忠诚的护卫。
奥斯卡和玛丽同时爱上了风度翩翩的瑞典贵族汉斯。为了自己的男神，奥斯卡也穿了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女装。然而，汉斯爱的人是玛丽。痛苦的奥斯卡辞去了近卫队队长的职务，来到了巴黎基层的卫兵队。在这里她见证了群众的力量，最后离开保王党和群众站在了一起，并最终战死。民众将怒气发泄在奢侈浪费的玛丽身上。汉斯协助国王一家出逃，最后计划失败，玛丽皇后被处死。只剩汉斯一个人孤独地回到了祖国瑞典。
在当时的年代，“女扮男装”的故事是一股清流，奥斯卡这个角色美丽的外表、杰出的才能、善良的内心，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凡尔赛玫瑰》的故事围绕着奥斯卡一生的爱恨情仇展开，虽然是虚构故事，但是其中不乏很多真实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所以池田理代子也被称为“漫画历史学家”，接受过法国政府颁授的“法国荣誉军团勋章”。
如果说真的存在“凡尔赛文学”，这大概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关于凡尔赛的文艺作品。
真正的“凡尔赛玫瑰”
《凡尔赛玫瑰》中有两朵美丽的玫瑰：白玫瑰奥斯卡和红玫瑰玛丽。
奥斯卡固然是虚拟的角色，但现实中的玛丽皇后，是一朵真正的带血的美艳玫瑰，是著名的“断头王后”“绝代艳后”“赤字皇后”。她短暂的一生拥有“凡尔赛文学家”们难以想象的奢华，最终更跌破这些“凡学家”的想象，在断头台上结束生命。
茨威格那句著名的话：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说的就是她。
皇室生活让玛丽雍容华贵、举止优雅，也让她骄傲任性，反复无常。玛丽留下了两句名言：
当大臣告知玛丽，法国老百姓连面包都没得吃的时候，她天真甜蜜地笑道：“那他们干吗不吃蛋糕？”
当玛丽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她踩到了刽子手的脚，这时她说：“对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玛丽出身于奥地利皇室，美貌聪慧，多才多艺，享有着其他女孩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财富和荣耀。14岁时，嫁入法国王室，成为尚是太子的路易十六的妻子，凡尔赛宫为他们上演了最为奢华的婚礼。
她一生最为奢靡享乐的生活也就此展开。珠宝、华服、舞会、豪赌、歌剧、赛马、美食……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加上维护皇权、反对君主立宪，法国皇室彼时已经岌岌可危，比起不干政事的路易十六，玛丽奢侈的生活更容易成为民众的攻击目标。
革命的火焰燃烧，暴动的人民攻占了巴士底狱，打到了凡尔赛宫。坚定而顽固的玛丽绝不同意取缔王权，甚至以出卖法国情报的方式，向自己的娘家、奥地利王室寻求救援。这些行为被愤怒的法国人民发现，末路皇后以叛国罪被送上了断头台，时年38岁。
多年以后，茨威格为这朵凋零的凡尔赛玫瑰写下了传记《断头王后》，叹息地称：“她是所有漫不经心的人里最漫不经心的；她是所有奢侈浪费的人里最奢侈浪费的；她是所有风流轻浮的人里最风流轻浮的。再没有人能比她更好地表现了18世纪的社会风情，她是18世纪的象征，也是18世纪的终结。”
关于玛丽皇后的各类作品有很多，除了茨威格和池田理代子，大仲马也写了有关王后的“法国革命三部曲”。电影则有《别了，我的皇后》《绝代艳后》等等。
凡尔赛两百年中所见证的生活，一边是华美一边是悲情。今天的“凡学家”们无比向往凡尔赛生活，真正在凡尔赛生活过的人并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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