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南横路 □王绪谦
南横路位于我们这个村庄由北向南一华里处,路面宽约四到五米,与千千万万阡陌小路一样,连接着乡村的脉搏。这条道路是乡亲们往返南湖及纵深地带生产劳动的必经之路,两边是成排茂密的杨树林,挺拔壮观,直插云天。树林侧翼分别开挖一道水沟,属于澥河的支流。岁月悠悠,曾经的牛哞马嘶,车轮滚滚,夏夜凉风,彩色故事组成了乡村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渗透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我小的时候,每到春种秋收时节,天还没有亮,生产队长就吹着哨子,从东头跑到西头,从前庄跑到后庄,吆喝人们下地忙活。随着鸡鸣狗叫,炊烟袅袅,沉睡的乡村苏醒过来,人们套上牛马大车,带上生产工具,成群结队,经过南横路,浩浩荡荡向湖里开进,在祖祖辈辈生活的这块土地上耕耘、收获。说实在的,那个时候,最劳累的就是牲口,犁田耙地、拉肥运粮、打场脱粒都是牲口们唱主角。人们对牲口的犒赏就是吃饱喝足以后,牵到南横路,拴在浓荫蔽日的大树下,让牲口吹风纳凉歇息,养足精神。那头黑色大牤牛犁地的时候,总是与力气弱小的小母牛组成搭档。大牤牛似乎懂得怜香惜玉,承担了犁地所需要的大部分力量,它那碗口粗的脚印深深地嵌进松软的泥土,成为田野里一道道最丰满的诗行。大牤牛歇息的时候眯缝着眼睛,咀嚼反刍,似乎在悠闲中回忆生活的过往。我们中间胆子大一点的孩子,了解大牤牛温顺的习性,常常把玩它那两只长长的弯角,触摸真实的童话故事。
南横路的夏夜是迷人的,晚风习习,吹在身上舒爽宜人。树影婆娑,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恰似有节奏的轻音乐。成双成对的鸟儿恩恩爱爱,依偎在一起,把身子藏在枝叶间,无声无息地享受静谧。路边的水沟里不时传出蛙儿的欢叫,时而还能听到它们从岸上跳进水中发出的“咚”响,一鸣惊人。平坦的路面没有了白日人来车往的喧嚣,在月光下披上了朦胧的色彩。这里是大伙趋之若鹜的地方,晚饭以后,不少大人和小孩带着凉席,陆陆续续来到南横路,往地上一躺,享受自然风吹来的清凉。这个人气旺盛的地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大人们会围坐在一起,吸着自卷的烟叶,述说家长里短,探讨农情百事。孩子们玩着各种各样的戏法,或向东,或朝西,模仿着电影里的镜头,做出我军排山倒海,冲锋陷阵的架势,向前奔突,喊杀声不绝于耳,把路边的秫秸团、黄蒿草当假想敌,推倒踩踏,然后摆出胜利的姿势。我们还会做出一些刺激的运动项目,赛跑、做俯卧撑、攀爬树木,在摸爬滚打中强健筋骨。知了出土的时候,我们这群小伙伴赤着脚丫,在南横路的树行里随手就能捕捉好多的知了,拿回家,让母亲用热油一炸,真是天赐的美味佳肴。
在“南横路族”的成员中,有一位年长的老人,是生产队的菜园技术员兼管理员,老人童心未泯,喜欢跟我们这群孩子打交道。他读过私塾,也曾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经常给我们讲一些励志故事、童话故事、美德故事,如剥茧抽丝,让我们一步步认知大千世界。在香瓜成熟的时候,他会给我们带来令人感动的惊喜,手里拎着被香瓜撑得圆鼓鼓的布袋会紧紧吸住我们的眼球,让我们直流口水。老人把香瓜一一分给我们,顿时,香甜的味道在南横路弥漫开来。
南横路最热闹的时候是放映电影。南横路的中段与村里的打麦场连接在一起,每到露天电影轮流播放到我们这个村庄的时候,生产队长就会把放映地点设在南横路上,天没黑就挨着笔直的杨树拴好银幕,招徕观众。因为这里是开阔地带,银幕拴得高高的,周围村庄都能望得见。于是,晚饭过后,人们拿着小板凳,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在银幕前汇成黑压压的人流,感受视觉盛宴。有时候生产队长会来几句开场白,但内容大多与电影放映无关,什么高温积肥啦,捞杂草喂鱼了,直到大伙听得不耐烦,人群中出现了骚动,生产队长才会来一句“欢迎大家到我村观看电影”结束演讲。电影放映以后,人群会安静下来,但有些小孩子会不安分地跑来跑去,他们看不懂电影,只会看热闹。我们喜欢看一些惊险、刺激的战斗片和反特片,卿卿我我的爱情剧太过缠绵,会让我们感觉索然无味,不知不觉在电影场的一角就睡着了。有一天电影散场后,我们村还出现了比影片中揪出特务还悬疑的事儿,原来老君家的两个孩子不见了,大伙四处寻找也不见两个孩子的踪影。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发现两个孩子跑到离电影场不远的瓜地里吃饱睡着了。真是一场虚惊。
南横路动植物物种丰富。两边的树林间和沟坡上长满了野草、野果、野菜。村民们在树林里割草,有树荫遮阳,有风儿送爽。野草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源源不断地为牲口提供优质青饲料。那些鹅绒藤、节节草、猫儿眼草等都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野苋菜、野荠菜下面条别有一番风味；小叶辣菜腌制出来,搭配辣椒特下饭。南横路的沟沟坎坎到处都是宝啊!大伙珍惜和保护野生动物,野兔、刺猬、环颈雉等一些小动物时常出没在人们的视野,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人与自然和睦相处,和谐共生。
如今的南横路依然在它的地理位置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依然是乡亲们常来常往的地方,只是隆隆驶过的各式农业装备代替了昔日的车马。南横路见证了俺村农业现代化的发展,见证了时代的变迁。
南横路,穿越时空,连接着历史和将来,是我们生活的源头,我们许多人从这里走出去,天南地北,搏击人生。但无论走到哪里,南横路都会连接着我们的心,牵动着我们对家乡的怀念。这条路,足以让我们用一生去解读它的丰饶。
南横路,连着俺们这个小村的根和筋,连着乡亲们的未来和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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