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相机寻找美国 拼凑一幅巨大的拼图
原创 玛格南图片社 MagnumPhotos玛格南图片社
哈奇塔，新墨西哥州，美国，2020年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早安，美国》
伦敦泰特（Tate）现代美术馆资深策展人Yasufumi Nakamori 与Mark Power 在一次活动中谈到了他对当代美国景观的持续记录。
“一个人去寻找美国。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它……”《逍遥骑士》的电影海报上写着这句标语。最初，作为对主流美国梦的一种反文化反击，这部电影很快就被归类为典型美国事物；它更令人不安的发人深省的方面被忽视了，成为了典型的公路旅行电影，就像例外主义者认为美国是一个边界自由充满可能性的地方。
今年2月，当 Mark Power 与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国际艺术（摄影）高级策展人中村雅舒（Yasufumi Nakamori）博士讨论他正在进行的系列作品《早安，美国》（Good Morning，America，2012-）时，这句标语浮现在脑海中。作为一个共5本系列丛书的前两卷，《早安，美国》是对这个国家的一次令人信服的、毫不动摇的、深思熟虑的审视，远远超出了它向世界展示的形象。在颜色相对单一的英国长大，Power 开始想试试看他能否通过电视、电影、音乐和广告找到他年轻时被灌输的美国的色彩。他所发现的，以及他是如何发现的，比他预期的要复杂得多，更令人困扰，也更具启示性。
巴吞鲁日，路易斯安那州，美国。2017年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我在努力避免那些人们可能松散地称之为美国式的话题。我要找的是更微妙的东西。他们会在我缓慢的前行过程中向我展示出自己。”
- Mark Power
皮埃尔帕特，路易斯安那州，美国。2017年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Power 热衷于强调，他遵循并得益于美国外来摄影探险家的传统，这是一次非传统的旅程。他开车环游美国，经常停下车，带着相机步行，“我所有最好的照片几乎都是在漫长而常常令人疲惫的散步中拍的。偶尔，当我开车经过时，会在路边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往往非常明显；过于显而易见了。我在努力避免那些人们可能松散地称之为美国式的话题。我要找的是更微妙的东西。他们会在我缓慢的前行过程中向我展示出自己。” Nakamori 博士敏锐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摄影师作为步行者这一点上，因为徒步对于他作品的力量至关重要，他的作品既有沉思性，又有敏锐性。甚至他最有冲击性的关于腐朽和衰败的场景也有一种敏感在里面。
帕萨杜姆凯格，缅因州，美国。2019年1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霍尔布鲁克，亚利桑那州，美国。2020年2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承认美国是个统一的地方更像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想法，《早安，美国》凝视着假象背后。Power 通过不断避免显而易见的事情来做到这一点。一开始，这意味着要绕过娱乐业所投射出的富足的、有抱负的形象，“我不拍摄这些主题，因为已经有足够多的这种类型的图像存在了。”然而，也需要注意不要在相反的方向陷入陈词滥调，当他回答Nakamori关于他拍摄地点模糊性的问题，“至少一开始，我很期待去老工业区，一个在大幅度衰败的后工业区。但现在我倾向于选择城镇之间距离较远的乡村地区。那种地方的风景有点神奇。我喜欢必须更加努力地去寻找照片这个想法。在老工业区，潜在的照片好像在敲打着我的头，最后，我意识到开始重复自己。很难公正地对待这个地方，而且，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失败了。相比之下，那些乡村地区的图像对我来说更“真实”。”
威利斯顿，北达科他州，美国。2018年10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弗林特，密歇根州，美国。2017年1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另一个障碍是随之而产生的焦虑的影响，但 Power 发现时间的流逝会有所帮助，“作为一个纪实摄影师很棒的事情就是世界总是在变化。即使我想拍摄出 Walker Evans 那样的作品，并不可能，因为我不是生活在20世纪30年代。另一方面，我经常参考那些同样穿越过美国的伟大摄影师的作品。这是一个我和自己在玩的小游戏。”Nakamori指出，Power不仅仅是一个摄影师，而是一个教师、历史学家和摄影收藏家——尤其是摄影书籍——在《早安，美国》中也有一种在收集的感觉。“当透过相机的磨砂玻璃看美国的风景时，我能看到那些在我之前走过的人——有 Stephen Shore ，有Lewis Baltz ，有 Robert Adams ——名单还有很多。所以，我可以做两件事中的一件——可以走开想着“有什么意义？”或者去拥抱它。有两三个次我用 Walker Evans 可能会用的方式拍摄了一座建筑的照片。如果是在他的时代它很可能是新的，但现在同一座建筑正在腐朽，这好像是我在反向见证历史。”结果不是一个策展人的作品，而是一个乖张的有创造性的纪实摄影师的作品，其中，我们不仅可以发现影响，还可以发现回响。
劳伦，肯塔基州，美国。2015年12月10日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美国不是我小时候想象的那样。我们想象中的美国，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只是一个构想。”
- Mark Power
亚特兰大，佐治亚州，美国，2017年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Power 在1992年至1996年间围绕着神秘而诗意盎然的BBC广播机构的海域制作的《航运预测》系列，是一个突破性的作品，触动了英国公众的神经，卖出了惊人的10000份，这对于当时一个基本上不知名的摄影师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成长于内陆的莱斯特，电台广播对人产生了类似梦幻般的魅力。就像《早安，美国》一样，Power 出发“去看看我小时候脑子里想象出来的风景是否真的存在。我对神话与现实、真相与虚构的迷恋始于《航运预测》。美国的这个项目在很大程度上是这一点的延续。童年时期产生的印象可能非常深刻；我想看看它们是否是真实的，但显然不是。我不想显得自命不凡，但在神话和现实相遇的空间里，有些事情发生了。最好的作品似乎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当我期待的发现与实际存在的冲突时。”
作品来自《航运预测》系列。1993年7月27日星期二南3转向西南4或5。有时有雨。天气中等有时很差。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我对神话与现实、真相与虚构的迷恋始于《航运预测》。美国的这个项目在很大程度上是这一点的延续...”
- Mark Power
切罗基贸易站，布里奇波特，俄克拉荷马州，美国。2015年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然而，Power 回忆说，他收到一封读者的愤怒来信，声称这位摄影师“摧毁了（他的）广播梦想”。这种看法忽视了Power 诚实的内在美感，但这也是一种 Power 可以感同身受的观点，“很难说我确切知道我在（美国）寻找什么。我想这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氛围。我所经历的是一系列的失望，因为它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但这正是我的策略。美国当然不会像我小时候想象的那样。我们想象中的美国，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只是一个构想。”他笑着说，“事实上，我正在摧毁自己童年的幻想，”他补充道，“我可能会给自己写一封愤怒的信。”
伯克希尔购物中心，2019年关闭。
兰斯伯勒，马萨诸塞州，美国。2019年1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从他在遥远的日本南部宫崎县的工作中，他学会了不必担心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并且“尽自己所能去做好工作”。摘自《26个不同的结局》...他知道自己更喜欢不受约束的方式”
日本宫崎县麒麟山国家公园，三池湖。2000年4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Mark Power | 第22页西
（来自项目《26个不同的结局》）2005年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Mark Power | 第57页东
（来自项目《26个不同的结局》）2005年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如果说《早安，美国》是 Power 早期作品主题的延续和巅峰，那么它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其限制性因素的一种逃避。经过《航运预测》的严苛，Power 发现他更喜欢慢一点的工作方式。从他在遥远的日本南部宫崎县的工作中，他学会了不必担心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并且“尽自己所能去做好工作”。从《26个不同的结局》（2004-2006）中，他研究了从A-Z伦敦街地图集边缘之外的风景，他发现自己更喜欢不受约束的方法，“我发现自己是一个喜欢开放性题材的摄影师，那样我觉得可以拍摄任何东西。我可不是那种像蝴蝶收藏家那样，在出门前，坐在家里列出主题清单的人。我非常尊重那种工作方式的人，但我的大脑并不是这样工作的。我觉得（在《早安，美国》中）我有能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个地方，并做出相当成功的回应。”
Mark Power | 真相或后果
新墨西哥州，美国。2020年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在 Power 的美国照片中，有一种孤独感，甚至是切断感。Nakamori 将 Power 的作品与Alec Soth的《睡在密西西比河边》（2004）进行了比较，但他指出，相比之下，Power似乎并没有在衰退中寻找令人振奋的东西。Power 忆起在偏僻的地方走过的无数小镇，并注意到了电视连续剧《真探》（True Detective）中“铁锈”科勒（Rust）所做的一个观察的准确性：“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人对某个小镇的记忆”，而且，Power 补充说，“这种记忆正在减退。”Power 强调他是一个来自其他地方的观察者。这一品质体体现在他的工作实践中；他拒绝手持式摄影的“侵略性”本质，而经常采取从远处拍摄照片的策略，“大部分作品都是在一个较远的距离拍摄的，这强化了我来自其他地方的感觉，是透过很多层次去看这个地方的。”
铅山，阿肯色州，美国。2016年10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我认为拍摄正在衰落但是美丽东西是需要仔细拿捏分寸的。我不想做一个美学上非常贫瘠的关于衰落的项目；这是我经常去注意的问题。”
- Mark Power
戴尔斯，华盛顿，美国。2019年2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然而，他的作品，带着些许黑色幽默，以其轻巧的触感和与生俱来的同情心，暗示着在废墟中的某个地方，仍然存在着 Power 小时候那个男孩梦寐以求的美国的碎片。他注意到自己在年轻时驾车穿越他在西部片中所惊叹的那种风景时的兴奋，并承认在他的照片中有一种荒凉的壮丽，同时也表示谨慎，“我认为拍摄正在衰落但是美丽东西是需要仔细拿捏分寸的。我不想做一个美学上非常贫瘠的关于衰落的项目；这是我经常去注意的问题。这让我想起 Don McCullin ，当他被指责拍摄美丽的战争照片时，他回答说：“你想让我做什么？拍不好的照片？”
基林，德克萨斯州，美国。2018年1月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我感觉自己正在拼凑一幅巨大的拼图，但却看不到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后的最终效果。”
- Mark Power
图坎布里，新墨西哥州，美国。2020年2月1日
Mark Power | Magnum Photos
归根结底，《早安，美国》之所以如此吸引人和充满冒险精神是因为它的不确定性，就像 Power 关于“你怎么知道项目何时结束”的问题的回应。
“我感觉自己正在拼凑一幅巨大的拼图，但却看不到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后的最终效果。另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知道第五本也就是是最后一本书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什么，因为我已经胸有成竹了。不过，我并不担心这一点；事实上，我对未来的可能性感到兴奋。这个项目的一部分精神在于它还没有意义，而且很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意义。”很可能，正如《逍遥骑士》海报上所说的，神话般的美国无处可寻，但是《早安，美国》已经证明了还有很多其他的美国，更值得被关注。
玛格南图片社微博及微信ID：@MagnumPhotos原标题：《Mark Power | 寻找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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