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又深情地缅怀逝去的时代
□钱欢青
已经逝去的，或许都是美好的吧？初中时我那么喜欢小姨送我的一台收录机，把一盘陈百强的磁带翻来覆去听了多少遍，如今哪里还找得到这样的收录机？高中时下铺的哥们儿收集齐了学友哥的所有卡带，当宝贝一样放在床头，没多久卡带就消失了。
消逝的注定消逝，曾经的美好却难以忘怀。一件东西如此，一个人如此，一个行业和一个时代也是如此吧。
百年前的日本默片时代，电影行业有一个独特的职业——辩士，银幕上放着无声的“活动影像”，银幕下站一个“辩士”，负责解说电影。当辩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需要解说情节发展，并且为“画内”所有人物的角色配音，也因此，辩士水平的高低决定了电影院的生意是否兴旺，辩士一出名，甚至比导演、电影明星还要受欢迎。
就是这样一部讲述一个电影史上已然逝去的时代的电影，《默片解说员》在导演周防正行的手中，充满了欢乐和深情。影片一开始就复原了极具年代感的默片拍摄“现场”，两个奔跑中的小孩闯进了画面，导演也毫不为意。十年以后，这两个曾经闯进过画面、一起溜进影院逃票看默片的小孩长大了，男孩从冒牌辩士变成了真正的辩士，女孩成了默片演员。随后，默片时代的电影业态、辩士的风光和落寞、影院之间的竞争，交织着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在影片中纷至沓来。
《默片解说员》本身，当然是现代的有声电影，但为了反映百年前的默片时代，导演显然吸取了很多默片的特点，而且这种吸取是不着痕迹、毫无违和感的，这是影片相当成功的一面。默片因为没有声音，为了吸引观众，演员表演时，肢体动作往往比较夸张，通过动作本身就能被人看懂的喜剧电影因此格外受人欢迎，卓别林就是其中的代表。在《默片解说员》中，警察、恶霸、辩士三者的追逐就是如此，辩士骑一辆少了一个脚镫子的自行车，恶霸蹬三轮，警察坐黄包车，一路鸡飞狗跳，搞笑不断。影院老板夸张的动作和表情等等，也都和默片时代表演风格相呼应。其中还有一些解说默片时的搞笑场景，也令人印象深刻。
欢乐之外，《默片解说员》对逝去时代的缅怀又是如此深情。影片一开始的引子，两个小孩爬进影院偷看电影的场景，当然是整部电影的引绳，但这两个小孩脸上纯粹的欢乐，又是多么令人难忘。小男孩俊太郎调皮捣蛋、热爱模仿辩士，常常趁小店老板打瞌睡时偷奶糖，小女孩梅子天真可爱，一块奶糖舍不得一次吃完，咬一口把剩下的一半再包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贴合着人物，把人物内心的纯真、善良和美好表现了出来，也把观众心里的纯真、善良和美好唤醒过来。我觉得这虽然只是开头的一小部分，但是这种对人物内心美好细节的视觉化呈现，正是整部片子扎实的基础。其实整体来看，《默片解说员》的故事情节也有很多俗套，比如恶霸影院的竞争、青梅竹马多年分别后的相遇、明星的飞扬跋扈、前辈的沦落、对金钱的贪念等等，但为什么这一切串联起来以后，依然让人觉得如此美好？因为影片诚恳地面对了人物的内心，诚恳地把细节呈现得扎实、细密，且打动人心。
当然我们还可以看到导演在一些关键道具设置上的用心。片中那只装满了钱的箱子，是俊太郎被迫当冒牌辩士时偶然所得，此后这只箱子贯穿电影始终，出现次数不多，但是一出现就让人感觉它一直存在。其中的妙处，足以见出导演功力。
幽默风趣、扣人心弦又满怀深情，《默片解说员》是一部交织着平凡人笑泪的影片。在欢笑和深情之外，导演也不忘表达对默片时代没落的伤感。只不过这个伤感被包裹得很好，被导演寄托在山冈秋声这个角色上，一位曾经的明星辩士，如今的落魄酒鬼。山冈秋声这个角色其实特别有意思，他彷佛脱离于影片的整体氛围，但又像一个先知般的“武林高手”，曾经“一统江湖”，却因为感知到了未来的虚幻，而隐退江湖，当起一个“扫地僧”。
“幸福是什么味道？”“幸福就是奶糖的味道！”就像梅子说的，有时候那么多难以描述的抽象感受，有一个具体的细节，或者感官的味道就能记住了。对于逝去的时代，《默片解说员》就像梅子所说的奶糖，它不是要作一篇虽然深刻但枯燥无味的论文去反映那个时代、那个行业，而是要帮助人们回忆起那个时代的幸福的味道，回忆起那个时代的“奶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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