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海上钢琴师》有感
[摘要]【观后感】
有些影片就得隔着岁月重温,有了阅历才能领会导演的用心,比如《海上钢琴师》。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十几年前,在电脑屏幕上。印象最深的一个片段,男主角1900与爵士乐大师斗琴,不仅可以一个音符不差地重复对手即兴演奏的曲目,还可以用两只手完成四手联弹的作品,节奏之快,以至于钢琴因摩擦过热而点燃了香烟。三个回合下来,对手输得心服口服。多年以后,周杰伦自导自演的影片《不能说的秘密》中,也有一个斗琴的情节,一望而知,是在向《海上钢琴师》致敬。
当时我对1900更多的是不以为然。一个成年人,生在船上就得死在船上,终生不敢踏上陆地一步,这么怯懦的人凭啥为他树碑立传。
十多年过去,豪情万丈的小青年已成为隐忍不发的中年人。在电影院重温 《海上钢琴师》,眼泪不知不觉淌下来。莎士比亚的剧中,王子沉痛发问:“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 ”年少时,谁不是把这个问题当个话头去参。只有经历过人世沉浮,才知道生死抉择是怎么一回事。
导演吉赛贝·托纳多雷是意大利人,其代表作 《天堂电影院》《海上钢琴师》《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被称为“时空三部曲”或“寻找三部曲”。这三部影片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故事都发生在远离大都市的地方——偏远小镇或是轮船上,有一种对现代文明的疏离感。他以一个历史年份1900为《海上钢琴师》的男主角命名,预示着这是一部对历史进程深入思考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1900是20世纪的开端,是资本主义文明进入繁盛的开始,也是古典时代的彻底终结。人们满怀期望拥抱新世纪,就像“弗吉尼亚人”轮船上的乘客,以朝圣的眼神眺望着美国的自由女神像。
然而,后来资本主义文明经历了什么呢?先是大萧条。 1929年,美国经济发展到达繁荣顶点。财政部长向公众保证:“现在没有担心的理由,这一繁荣的高潮将会继续下去。 ”可是,当年秋天,纽约股票市场暴跌至最低点,世界范围的经济萧条随之而来,千百万人挣扎在生死线上。为了维护本国利益,各国加强贸易保护手段,进一步加剧了世界经济形势的恶化,这是导致世界大战爆发的主要原因。整个世界几乎被夷为废墟,昔日繁华不堪一击。
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借着1900站在舷梯上远眺纽约市容的双眼,我们看到,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密如战阵,显示出倾轧万物的决心和气势。道路如蛛网肆意延伸,行人渺小如蝼蚁。这意味着什么,恐怕当时的历史学家都还不清楚,天才的1900却预感到了,舷梯上的他脸上浮现出洞察一切的微笑。影片结尾,导演借他之口说明,这可知的一切并不是最可怕的,可知背后的不可知才是。在无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可根本没有尽头,这意味着人对世界、对自身的不可操控。
人创造了城市、创造了文明,原本是世界的主人,可是这个世界膨胀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至于反客为主,凌驾于创造者之上,这是一种异化,是古典浪漫主义精神所不能容忍的。正如1900所说:“钢琴有88个键,随便什么琴都一样,它们不是无限的,你才是无限的。你可以在有限的钢琴上表达出无限的快乐来,而陆地这只曲子我不知道从何弹起。 ”1900并不怯懦,孩提时的他就敢于反抗轮船上的种种规定,也不把船长放在眼里。他最后的选择,源于对世界的清醒认知和坚持自我的执拗。
片中男二号麦克斯的经历验证了1900的判断。麦克斯有才华,也肯吃苦,怀揣梦想远涉重洋。他的梦想很平凡:一个房子、一个妻子和几个孩子,周末请老朋友来家里做客。可是,几十年过去,他孑然一身,身无分文,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当掉自己谋生的工具。可笑的是,他前脚离开当铺,后脚一个人抱着提琴匣子走进去,这表明了导演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现状以及前景的悲观态度。
《海上钢琴师》在国外口碑一般,在中国却大受追捧,在豆瓣电影优秀作品榜排名15位,93万观众给出9.2分的高分。这个差异,说到底是文化传统的差异。影片反复强调,1900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表面上看这是一种户籍意义上的不存在,实际上,导演心里很明白,这个人物其实是自己个人理想和价值观的表达,并不具备现实存在的可能性。在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盛行的西方社会,一个人枯守自我、甘愿弃绝生命的举动,仿佛是过气骑士与风车巨人开战,都是不合时宜的做法,得不到大众的理解和尊重。在中国却不同。我们的历史中一直有这么一种“愚不可及”的人存在,比如,宁死不食周粟、在山里采野菜为生的伯夷兄弟俩,不受嗟来之食而饿毙于路旁的饥民,非要等敌军渡过河、排好阵才肯发动进攻的宋襄公,宁被烧死也不出山的介子推。往近了说,还有留着辫子自沉昆明湖的王国维。国人怜悯他们、敬重他们,这种不以得失论成败的价值观绵延数千年,已成为我们血液中的文化基因。所以,我们能够理解那些坚持个人理想、为保持人格完整而从容赴死的人。
当然,把1900奉为英雄是不明智的。《麦田守望者》里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成熟的人为理想壮烈牺牲,成熟的人为理想卑微地活着。 ”在这个意义上,麦克斯比1900更值得敬佩。为《海上钢琴师》而抛洒的泪水,一半是感慨,为那个苦苦坚持的自己;一半是哀悼,为那个与理想俱亡的自己。
(作者简介:左岸,文学博士,媒体特约评论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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