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黑色幽默的神作
电影《买凶拍人》海报
□阿眉
彭浩翔的春娇志明系列到了第三部《春娇救志明》，已经实在提不起精神去看了。然而，不管彭浩翔现在拍的电影如何一言难尽，他当年的《买凶拍人》却始终是我心中的一部神作。
只要是杀手题材和香港电影的双重粉丝，很难不给《买凶拍人》这部B级小成本电影打出涉嫌偏心的五星。
听说过杀手向客户派送“杀十送一”的积分卡吗？在其他的杀手电影中，曾见过还得做市场推广的杀手吗——在生意不好的时候挨个向客户打电话：“老板你好，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节？”
在绝大多数杀手题材电影中，主角都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在另一部香港杀手片《摄氏32度》里几乎被表现到了极致：主角每三个月就要搬一次家，不能有朋友，绝对不能留下任何照片，每天睡前都要在床下藏一把枪……电影还没看到一半，这种山一般压下来的寂寞已经让观众喘不过气来。
但《买凶拍人》中葛民辉出演的杀手却生活在一个充满凡俗烟火气息的家庭里，家里有催他多杀几个人贴补家用的太太，还有让女婿杀掉总赢她钱的牌搭子的岳母，以及悄悄向女婿提出干掉这位岳母的岳父……
在这部电影里，杀手也是凡人，并不是其他电影里脑门上刻着一个“酷”字独来独往的死神，也要养家糊口，也会炒楼失败，也会面临经济危机，也会因为生活所迫接下奇葩的工作：不但要杀人，还要把杀人过程拍下来以供客户观看泄愤。
他勉力完成了工作，摄影机里的录像却摇晃模糊完全没法看。发现一个人没办法同时既杀人又摄像后，杀手先生遂决定找一位搭档帮他拍片，他找到的，是纽约电影学院学成归来却因为不景气找不到工作的落魄导演张达明。终于有机会拍片的张达明用尽平生所学，拿出一部让客户忍不住鼓掌叫好的杀人短片。“买凶拍人”二人组从此成立，在杀手界独树一帜。
当然，从以上荒谬的情节中也猜得出，这是一部爆笑喜剧，但剧中的笑料却真实而苦涩，经济危机下都市居民的焦虑尽在其中。
作为一名对电影艺术非常有追求的导演，片中的张达明有句口头禅：“香港电影就是衰在呢度（香港电影就是失败在这里）。”这部电影首映于2001年，那时香港电影市场一度低迷，隔年2002年的《无间道》被称作“救市之作”，又给香港电影打了一剂强心针。然而隔着十八年时光再次听到这句话时，香港电影是否失败，败在哪里，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过气到无人讨论的话题，彭浩翔本人，也早已成为北上拍片大军中之一员。粤语中有句俗话：揾食艰难。电影中的杀手如是，电影外的导演亦如是。
《买凶拍人》也是一部向许多经典杀手片致敬的作品，电影的头几分钟致敬了经典老片《独行杀手》，主演葛民辉穿着长风衣头戴礼帽，除去面孔，全然是阿兰·德隆在片中的杀手造型。在酒楼里为黑帮大佬杀人拍片时，二人特地从后厨抓来几只做菜用的乳鸽，用颜料喷成白色用以制造气氛，看过吴宇森《喋血双雄》里枪弹与白鸽齐飞场面的观众难免会心大笑。这些电影中埋藏的彩蛋，也是观影愉悦的一部分，导演的媚眼，是抛给同道中人的。
这些彩蛋与致敬，和整部片子对经典杀手电影的戏谑和消解，构成了有趣的对照。《买凶拍人》是一部向经典杀手电影致敬的片子，同时也是一部“反杀手片”的电影。个中滋味，也许就像一个童年时会在每年的平安夜兴奋地等待圣诞老人和礼物的孩子，长大后在街头看到商场门口的圣诞老人时，脸上泛起的那抹含义复杂的、自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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