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是谁》:游园惊梦
电影《你觉得我是谁》海报截图□王文珏
【关键词】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片欧洲三大电影节影后朱丽叶·比诺什新片
她是优雅的文学教授,课堂面对一帮年轻的脸庞侃侃而谈,从容优雅。“奔六”的人生,离异,儿女双全,孙子也有了。但孩子们的生活是他们自己的,她掺和不进去。下班回到家,玻璃窗外的巴黎灯火,是一面寂寞背景墙。
还好,她有个“小男友”,小到她没法把他介绍给孩子们,这感情若即若离,好似就卡在这儿了。法国影后朱丽叶·比诺什无缝连接地出演了“她”——克莱尔。嘴唇笑起来,薄薄地上扬,带着柔软的风情,眉眼依然清澈,凝视如镜。比诺什的很多角色,都是表面静谧而体内无限张力,克莱尔也不例外。她掩饰着焦虑,希望掌控男友的一举一动。
灵光乍现:在社交网站注册新账号试探一把。但男友没有加陌生人为好友的习惯,她退而求其次,去加男友的室友克里,希望从此人朋友圈的吃喝玩乐秀里,掌握男友蛛丝马迹。为快速达到目的,她赋予新账号一个新身份——20岁的女生,时尚业的实习生,克拉拉。
她像换了一具皮囊,焕发所有活力。和克里谈天说地,带着自己未曾拥有的激情和直抒胸臆。为吸引克里,她甚至盗用侄女的照片和舞蹈视频,一头棕发的青春女郎,笑意盈盈。她赋予她沉思的睿智,率性的思维,再夹带点对油腻世界的轻蔑……这个组装的克拉拉如此迷人,克里把这段感情看的无比神圣狂热,一刻也不能等要见她。
与其说她爱上手机另一端的他,不如说她爱上了在恋爱中获得新生命的自己:想说就说的年轻冲劲,可以随意挥霍时光的青春无忌,可以自由奔放地起舞,可以明知幼稚仍可任性臧否的人生态度……和前夫见面时,她在海边快步走着,襟摆潇洒甩在风里。所有人都看出来——她在爱情里。
她怎么能不爱这个快意人生的自己?可爱越狂热,后果就越像一个深渊,无法面对。几次“赴约”,她站在男人面前,而他如视无物,急切地张望着远方。“或许他爱的是我的灵魂”这种最后的希望,此刻不堪一击。纠结辗转中,男人变得执拗疯狂,女人退无可退……这段爱如何收场呢?
在克莱尔身上,日常的文学教授、两个孩子的妈、一个孙子的奶奶之外,有一些自我无处安放。她在不知不觉中为自己设计了克拉拉,又在清醒中,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赋予这个比她小40岁的虚拟人,在荒诞里袒露自己隐秘的渴望。保安有终极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克莱尔扮演的自我里,是否含有部分真实的自我,是个谜一样的答案。
然而故事有个终极反转——克莱尔曾经的丈夫出轨,而情人就是个名叫克拉拉的女郎。克莱尔在愤怒自困中,不知不觉选择了这个角色。这个反转过于浓烈。那种因为丈夫背叛而产生自卑,似乎永远丧失安全感的女性心理,实际上遮掩了这部电影本可拥有的更深层思考。克莱尔的动机变成恩恩怨怨,而不是一场普世的精神探讨。换言之,它把克莱尔“私人化”了。女主人公一直试图用灵魂去证明生命本质更珍贵,却发现原来自己也如此享受一个年轻的肉身,哪怕只是片刻虚拟。一次“证伪”的冒险旅程,竟然变成了“证真”,它折射着人类对外在的强烈渴望,而这种反视角也印证着女性的自我困境,以及人类身份惯性的强大力量。
一场游园惊梦之后,克莱尔醒了。整个故事看下来,你可以把它当作爱情片,也可以把它当作一部社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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