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带伞的恋人
一直难忘美国意象派诗人庞德那首著名的《地铁》：“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总觉得这首欧美意象诗的开山之作，描绘的虽是扑面而来的雨中地铁人群涌现的场景，其中似乎也跳跃着雨伞的灵动。不是吗？雨伞，无论从其花萼般的造型，还是艳丽缤纷的色彩，都给灰蒙蒙的雨中都市，平添了一抹抹跳跃的灵动和浪漫。
电影大概也从中撷取了灵感。在1963年由法国导演德米·雅克获得金棕榈大奖的《瑟堡的伞》里，一开始片头展示的便是一组高处俯拍的雨伞画面，黄、红、绿、紫，它们如同高空抛下的花束，在雨中绽放，在空中旋舞。这一组极富美感的镜头，为这部法国“清唱剧”样式的影片，奠定了极强的装饰性效果。
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天仙般的德纳芙和她虚荣的妈妈，在法国一个名叫瑟堡的小城，经营着小小的雨伞店。那里陈列着一把把五彩缤纷的花伞，就像时装店里美丽的花衣裳。我们忍不住怀疑，仅靠卖伞能维持她们母女的生计和庞大开支吗？问题就在这里。德纳芙和贫寒的油站工人盖伊相爱了，她的妈妈却属意于财大气粗的珠宝商。这时，德纳芙有一句俏皮的台词：“你称赞他（珠宝商），就像称赞这些伞一样。”
不知是导演的疏漏，还是刻意为之，我在这部直接以伞命名的影片中，没有发现一处男女主人公共伞的镜头。瑟堡，这是一座多雨的欧洲小城，可是无论是影片开场德纳芙到加油站来找盖伊，抑或这对甜蜜的情侣相拥着，穿过花伞和雨丝环绕的街区，去往影院的路上，他们都没有想起共拥一把伞——这是一个多么遗憾的疏忽。
这部“清唱剧”风格的影片，由三部分构成：分离、伊人不在、归来。三个小标题，已然解释了影片的全部剧情。第三部分中，赴阿尔及利亚参战三载的盖伊，终于回到梦中瑟堡，走在熟悉的碎石路上，偏偏天公不作美，降下倾盆雨，他的头顶却没有伞的遮蔽。只有狂跳的心驱使着他，匆匆一路飞跑，可是他已找不回往日的爱情。这个可怜的人哪里知道，他心爱的人早已另栖高枝，嫁给了珠宝商。
当初的海誓山盟早已随斜飞的雨丝飘远。其实，三年里，德纳芙一直在相思、挣扎和泪水的漩涡里打转，然而，山水阻隔，音信杳然，还有妈妈有形和无形的催眠，她几乎是懵懵懂懂地嫁给了那个她不爱的珠宝商。电影里她有一个打不开的问号：“为什么他（盖伊）会在我的记忆渐渐隐去？”是呵，为什么？电影外，我们也有一个问号挥之不去：为什么他们没有一把遮挡狂风骤雨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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