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束焕谈葛优首登春晚背后趣事 还曝王宝强早年为挣2百块摔倒

2019-03-09 22:19 大字

提到“束焕”这个名字,可能只有很关注国内影视剧的人才会知道他,毕竟他不像同行宋方金、汪海林那样,时常公开爆出大胆言论,引发全网讨论。但他的作品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

2012年,电影《泰囧》电视剧《民兵葛二蛋》先后登录大银幕小荧屏,可谓影视两开花,也是束焕事业高点的开始。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编剧其实是门槛很高的职业,成熟期特别长:那时的束焕已经入行18年了。而后又有了《港囧》《大闹天竺》,历经20多年,束焕才走进国内最资深的一线编剧序列。

束焕成为职业编剧的起点是一代人的青春记忆、中国第一部室内情景喜剧《我爱我家》,他在其中创作了第45集《大侦探》,是一个由失控的电话费单引发的略带悬疑色彩的喜剧故事。这种将喜剧与其他类型相结合,尝试多种类型、亚类型的创作取向,或许在那时就开始了。

《泰囧》《港囧》

他的喜剧才能后来被春晚赏识,自2009年起,几乎每年都会有一部束焕编剧的小品登上春晚舞台。从《北京欢迎你》《新房》《天网恢恢》到最新的《“儿子”来了》,都是当年春晚热议的话题节目。

《“儿子”来了》在今年的春晚上也是一个现象级的节目,主演葛优第一次登上春晚舞台;另一位主演则在春晚之后第三天,发生了断崖式的事业与口碑危机。

此次访谈就从春晚“葛优躺”聊起,细数影视娱乐圈那些趣事和怪事,以及一位资深电影人的哀愁与美丽。

正月过完了,下一个春节还远么?

束焕

以下是束焕的自述:

再说春晚

葛大爷本色首登春晚

现身说法曾被骗过“十几万”

小品《“儿子”来了》是一个挺意外的收获,我们之前准备了另外一个作品。春晚我干了十年,从来没有被毙过,但是那个作品给毙了,毙了之后我特别郁闷,有点不甘心。当天晚上大家就在聊,当下还有什么热点话题,结果聊到了很多人提到的老年人保健品。

关于老年保健品的上当受骗,大家都举出了好多例子,首先提到的道具就是床垫,我脑子里立马就有这个形象了。我说如果舞台上放一个床垫,老头买来想送给老太太,但是这个床垫本身是伪劣产品,他又想瞒住这个事,好像一下子变成一个喜剧了,而且有舞台行动力。

那天我正好在中国影协开会,葛大爷也在影协的会上。我当时还没敢把这个事跟他联系起来,是他主动找的我,他说:束焕你等我一会儿,他们想让我今年上春晚,你有没有好的故事?我说正好有一个,因为我上午刚想到这个故事,我们俩一块吃饭我就跟他说了。

第二天我们去开会,把这个故事聊了一遍,老年保健品大家都觉得有意思,接地气而且是热点话题,正好是权健事件。葛大爷又想演一个骗子,大家都觉得可行,在2018年的最后一天这事就定了。一般到了12月底1月初基本上已经是终审了,但我们这时才有了一个全新的阵容和故事,按理说来不及,但是台里非常看好,所以我们就没有参加终审。

《“儿子”来了》中的“葛优躺”

葛大爷特别有意思:葛大爷不敢上春晚。其实春晚找过他好多次,他每次都给回了,他也不是傲慢。他的理由特别单纯,就是不敢,一想到上了台面对的是十几亿的观众,而且现场那么多人,他紧张,担心自己会忘词。他一直在拍电影,电影是逐个镜头拍,逐句话说,不行还可以重来。他觉得上春晚压力太大了。

所以我觉得葛大爷特别可爱,他是新人的心态,也从来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老演员,应该我来教你”什么的。他在现场特别的谦虚,永远是我们来教他,甚至要给他做精神按摩。他特别严肃,建议都能听得进去,很诚恳,整个创作过程是我这么多年觉得最愉快和最有趣的一次。

葛大爷之所以今年会首登春晚,估计也有领导的呼吁,因为大家喜闻乐见,而且他又有一张那么讨喜的脸,那么好的人缘、台缘。葛大爷后来也跟我说,觉得过年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也挺好,他非常希望大家都能开心,他是个很照顾别人感情的人。当他决定上了,他就变得非常认真,每次排练都主动要求加排。彩排都是隔天一次,但他会经常要求第二天大家再碰个头,要么排练要么在一起聊一聊,看前一天的录像,说有什么问题,哪还可以弄得更好。整个创作气氛非常好。

今年春晚有个意外之喜:葛大爷自己就有过受骗的经历,我们工作室的房间里放了一个床垫,那个床垫是葛大爷在92、93年花一万二买的,是治失眠的床垫。一万二搁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十几万了。他扛回来当时特别高兴,心想睡在这个床垫上怎么也能睡得着了,结果他说躺在上面一宿没合眼。我们排练就用的他20多年前上当的那个床垫,每次排练都乐坏了。

葛大爷的“天价”床垫

葛大爷演一个上当受骗的人你会觉得特别像,因为他听人说话特别认真而且愿意相信别人。但是他演骗子又是另外一个路数。《我爱我家》里他演的纪春生,葛优躺就打那来的,已经深入人心了。这次再演一个骗子,我觉得他的节奏特别好。他是唯一敢在现场冷着使的,在春晚大家都希望要兴奋起来,行话叫“夯着演”,就是放大。一方面因为是喜剧而且情绪要高;另一方面希望调动观众。只有葛大爷他还是冷着来,还是愿意把这个节奏都把握住。

我们节目创意开始得晚,台里都急了。但葛大爷剧本这边还过不去。蔡明老师和潘长江老师他们俩就非常熟练了,他们基本上在现场做的是安慰葛大爷,给他减压的工作。葛大爷确实词慢,更多的是因为他得琢磨。比较有意思的就是那段:“这是我们的针灸功能,就是要等到夜深人静人最放松的时候,偷袭你的穴位,偷袭有提前通知的吗?”其实都是他自己的语言,“偷袭有提前通知的吗?”这句话就特别像他以前演的这些人物。

还有最后那段,本来调度是这样的:葛大爷指着床垫一回头发现翟天临把衣服脱了,是警察。后来葛大爷觉得不行,他得躺在床垫上。我们突然发现这个调度更有意思,因为他躺下了之后再抬头看翟天临的时候,他的身上的那个狼狈和紧张的窘态一下就出来了。所以,好多东西都是排练出来的。

最开始葛优喊蔡明姐喊的是干妈。我们在聊的时候就觉得,其实有好多骗子哄老头老太太就直接喊爸爸妈妈。我妈在海南,他们家楼下就有一个卖床垫的,只要是老头老太太,没有过渡,直接就喊“妈妈来了”、”爸爸来了”我妈说一听见他就走,觉得不行受不了。但是有的人就吃这套。跟葛大爷一聊,葛大爷说那行,他直接喊妈妈。

第一次审查的时候特别逗,谁也不知道葛大爷来了,包括现场的观众甚至同场演的其他小品的演员都不知道。我们跟专门跟小尼(尼格买提)说,“在报幕的时候你只提明姐、潘老师、乔杉和翟天临,最后说我们还有一个惊喜嘉宾”。所以最后在葛大爷出场的时候,所有的观众是不知道的,那个感觉就像在一场演唱会上,葛大爷都被欢呼声弄懵了,他看了一眼观众席,第二波欢呼又上来了。明姐一看说不行,再不开口整个节奏都不对了,张不开嘴强行喊了句“优优”,葛大爷喊“妈妈”,下面就沸腾了。

蔡明喊了句“优优”,葛大爷喊“妈妈”,下面就沸腾了

那次演下来之后大家的信心都OK了,尤其是葛大爷。他最开始还经常说不行,要不算了。他上春晚也有别的方案,比如最开始提议配合刘谦变魔术,观众也会挺喜欢的,这是最后兜底的方案。一开始他对这个东西还没有特别看好,或者没有找到人物的时候,就老打退堂鼓,总说实在不行还是去变魔术吧,我们就死活把他逮住。我天天给他发短信打电话。明姐跟他是发小,鼓励他说,有我在你怕什么?但是那天审查完了,葛大爷对这个东西他有底了,然后接下来又不断地在磨合,所以整个过程是很愉快的。

我干了十年春晚,一直跟蔡明姐合作,其实我跟她认识很早了,最早在04、05年的时候她在中央台有个栏目,叫《心灵俱乐部》,我帮她做编剧,那会儿潘长江老师也在,后来从《天网恢恢》、《新房》开始一年一年就下来了,一直到现在。

春晚给我的感觉就是特别难,但是你真要一旦参加了之后,你就逼着自己全力以赴,因为其实春晚的环境里,都是最好的喜剧人,老一辈的像冯巩老师、郭冬临,年轻的像沈腾、贾玲、小岳岳、大鹏……这都是我们合作过的。印象特别深的是那年冯小刚导演来做春晚总导演,完了之后才发现春晚太难了,说中国真正能在这个地方搞喜剧的人,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春晚总被吐槽,那是因为它本身有天花板:一个是审查;一个是老少咸宜。老少咸宜跟喜剧是冲突的,因为喜剧是最有代沟的。比如说我们跟老年人或者跟现在的00后,甚至可能和80后,我作为70后有的时候我可能都get不到。年轻人乐的老年人听不懂,老年人乐的年轻人觉得旧。年轻人跟老年人都哈哈大笑的时候还挺少的,所以今年我还挺得意,葛大爷上来之后大家好像都很欢乐。春晚给我的感受就是每年进了一趟训练营。

春晚也挺魔性的,习惯了大年三十在后台,突然说有一天在电视机前面,你会觉得有点不适应,好像还是愿意在那个后台待着,春晚的那个气氛我觉得才像过年。现在大家年三十不就在一起吃个饭,北京又不让放鞭炮,你的年味在哪?我在春晚后台能感觉到年味,好几千人,大家严阵以待,而且各种各样的观众拿着手机到处找人拍照的,到处扎堆的。像舞蹈演员、武术演员好多都是这辈子上一回春晚,他们也追星,整个过程让我觉得那是个过年的地方,特别有意思。

2014年岳云鹏、大鹏、华少首次搭档登上春晚

关于春晚有意思的事儿都说不完,比如2014年的春晚,蔡明老师搭档了三个新人:岳云鹏,华少,大鹏。这仨就拜了把子,大哥是华少,二哥是大鹏,三弟是小岳。上了台之后他们紧张到什么程度?华少好点,因为他是主持人,经常参加直播。大鹏从台上下来后,我问你紧张吗?他说:很奇怪,我不紧张,但是嘴特别干,老想喝水,我说我在台下看你老砸吧嘴了,你那就是紧张。

然后问小岳,他说我越演到后来越想哭,我问怎么了,他说不知道,就是特别想哭。但是他是有原因的,2013年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那时候小岳没像现在这么红,小岳跟我说他在舞台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他的爸爸,哪怕再过个半年,他就能看到儿子在春晚舞台上了,到了后来是百感交集。年轻演员上这个舞台都紧张,尤其你想到这么多人在看你。所以后来我觉得葛大爷那么资深的老艺术家,他紧张也真的是情有可原。

剧本创作

一线喜剧人各有成功法门

编剧是个被低估误解的职业

在我合作的人里面,徐峥比较学院派,跟徐峥开会大家用的都是同一套语言体系。比如说要找“激励点”,故事发展到什么时候会有一个“灵魂黑夜”,会有个“哀伤时刻”,这都是科班的专业术语。所以跟徐峥开会就特别像在学院内部交流;宝强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他完全是靠天赋,跟宝强聊你会觉得特别逗。大家互相讲故事,讲自己的生活体验。之前做《大闹天竺》的时候,宝强到后来一直希望中间能有段兄弟情,后来他喝了点酒,就跟我说其实他有个弟弟,在他还没有成名的时候就去世了,说着说着眼睛红了,他是一个特别性情的人。

宝强跟小岳有一个特点,在现在一线的这些腕儿里,他们都是草根出身,小岳当年什么都干过,端过盘子、当过保安、当过群演,一步步上来的。宝强也是,当初他因为《盲井》拿过最佳新人,结果得奖头一天宣布,第二天他又当替身去了。为什么?就为了挣二百块钱,武指跟他说你要从半空摔下来,把这个茶几压碎。宝强上去一个凌空,就撞在茶几上,茶几没碎,自己硌得生疼。武指就让再摔一遍,宝强心想你能不能把茶几稍微处理一下,茶几太硬了,但他不好意思说。

这时候旁边人告诉武指,说这个人刚拿了最佳新人奖。武指就说要不你别摔了。但宝强还是要再摔一回,不是因为敬业,是因为想挣那二百块钱。他们是这么上来的。我觉得宝强身上的那种自己出身于草根、知道自己是谁、要拼的意识特别强。

徐峥

小岳在我看来是一个特别细腻,挺孩子气的一个人,甚至有些感情脆弱。别看他在舞台上卖萌或者怎么样,他在生活里很容易动感情,我见他哭过好几回。我们拍了一个电影叫《鼠胆英雄》,今年七月份上。拍那个戏正好是他最累的时候。中秋节的时候别人送了好多螃蟹,我们俩就在车里吃,吃着吃着他就哭了,哭得止不住。

我说你能不能别哭,我们在拍喜剧呢你哭成这样,他说:我实在是太累了,导演我要回家,要不然我就不拍这个戏,我太对不起我老婆孩子了。我说:那你回去两天够不够。他说:不行我要三天。后来我紧急跟大家开会,因为演员在现场是最要保护的,有的时候他不是给你叫板,找茬,他真的是到了那个临界点他要崩溃了,你强行让他接着演,他可能到时候状态什么的都不对。最后我们真的是挪了三天让他回家,我们先拍了别的戏。

所以我觉得这几个人其实徐峥相对来讲理性,他脑子里对自己的东西非常有规划,有设计,所以说你看徐峥到现在他对自己的每一部作品,他都是有目标的,有非常清晰的追求。宝强跟小岳我觉得都是性情中人。

岳云鹏是个情感很细腻的人儿

而黄渤这个人就是你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他情商特别高。我跟他最早的合作其实还不是《泰囧》,而是《民兵葛二蛋》,一个电视剧。那会儿他也是刚拍完管虎的《杀生》就进组了,进组的时候他已经是腕了。我在现场觉得挺好,他不改剧本。

导演说OK了,他说不行我再来一遍,看着黄渤,你就会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成功,他情商高,又勤奋,在一起的时候你跟他交流,不会觉得有任何障碍,聊深一点呢他接得住,开开玩笑他也妙语如珠。而且黄渤长了一张非常诚恳的脸,就是你看到黄渤之后觉得这人行,就是特别对,这东西就说起来有点抽象了,但是他基本上给所有人都是这个感受。

以前我不觉得我能做喜剧,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有特别好的幽默感,但是后来我发现喜剧这个东西其实很多时候你要靠技术,当然也得靠脑子得歪一点,我觉得自己还是有这个歪劲的,但是你要靠技术的话,好多东西其实是编剧法的问题,把这个摸透了是可以做喜剧的。后来我慢慢对喜剧越来越敬畏了,因为我发现让人笑其实特别难,而让人会心的笑就更难,刚看完《绿皮书》,它全程没有讲一个段子,没有刻意给你抖包袱讲笑话,但我看了以后真是全程都在笑,那个笑不是哈哈大笑,就温暖的笑。所以我看了之后就在想《绿皮书》得了原创剧本奖是值得的。

其实我觉得喜剧是一个很高尚的东西,除了喜剧之外我其实还特别想尝试科幻和悬疑推理,这都是个人爱好,因为我本身阅读的积累,科幻、战争、以及推理都是我特别喜欢的,但是大家来找我做的全是喜剧;因为现在大家都数据库,片方说找束焕就是做喜剧的。但其实我是对硬科幻特别感兴趣,只是我不在他们的大数据里,找我就全是喜剧,但是没关系,我们现在也在尝试一些悬疑、强情节和科幻的东西。

黄渤他挺好,不随便改剧本

我觉得普通人对编剧会有两个误解,第一个是觉得编剧特别好干,不就是编故事吗?我能理解,因为每个人在脑海里都在编故事,他都在想象另外一种生活,或者说把自己代入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境里,什么样的东西观众会有共鸣,就是有代入感。你们不就是能编吗,我也能编。这是最大的错觉,脑子里胡思乱想编的故事和真正能卖票的故事,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编剧其实是门槛很高的职业,成熟期特别长,一个编剧我觉得你要不停的写十年,你才会觉得好像会了,而且他的衰退期也很长,你看得奥斯卡奖的编剧很多是五六十岁的,甚至有八十岁的拿编剧奖的都有。所以需要很长时间培养,但是在一定的水准上你又以待很多年,的跟种树一样。

还有第二个误解是什么?很多人觉得自己的故事一定是一个好电影,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特别坎坷特别有戏剧性,其实你听他讲了之后你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每个人都有聚光灯效应,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才是生活,其实戏剧是凝练的,又得是让所有人有共鸣,又得有特殊性。所以编剧其实是一个挺容易被低估的行业。

不光是老百姓低估你,连业内都低估你,业内里外跟你说,编剧编剧一剧之本,但是最后你觉得牺牲掉的就是剧本。现在聊一定是先聊演员,平台是看演员,电视台也是看演员,资方也是看演员。可是现在演员风险大,演员一出事,整个后面一串都完了。

我始终觉得剧本自始至终在中国是被低估了。我们应该跟印度和韩国学,人家非常忠实的搬了好莱坞的那一套你不能光看结果。不能看别人说拍了《绿皮书》咱也写《绿皮书》,不是这样。要把他的整个流程搬过来,他们这个东西是怎么开始的,从选材到策划大家怎么聊剧本到怎样加工,整个是一套工艺流程,你把这一套搬过来我觉得才行。

《绿皮书》成功的背后是有成熟的工业流程

在喜剧创作方面。我是比较学院派的,喜剧的人物性格,情境,人物关系,这三个东西支撑起喜剧最基础的东西。但是现在的喜剧有新的趋势,就是你得歪一点,什么叫歪?现在观众看到的喜剧的东西很多了,常规的喜剧手法现在观众看了他觉得你过时了,或者厌倦了。所以说喜剧其实越来越难,比如以前说相声,三翻四抖,我说完一个之后我再铺第二遍。可是现在,你刚说完第一翻,观众就知道你最后要说什么,让观众完全猜中的感觉其实特别不好。

其实今年《“儿子”来了》有句台词当时我们特别纠结,葛大爷说:“之前我一个同事脑袋让门给挤没了,后来在太空舱里待了一天,你猜怎么着?”剧本写的是“又长出一新的”,但是每次就觉得这不行。为什么呢?观众知道。骗子吹牛,虽然长出来一个新脑袋这事特别荒谬背理,但是作为骗子来讲你就肯定要这么说,我们想了半天,后来实在不行我们把它改成“你猜怎么着,死了”。是观众不太会想到的对吧,所以一定不能让观众猜到,哪怕这个东西有点不合理或者有点突兀,我们想到好多方案但是试来试去,这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喜剧创作真难,有的时候是跟观众斗智斗勇。

拉着岳云鹏做短视频

抓不住黄金前三秒

就会被刷过去

现在是一个全民在讲段子的时代。比如微信朋友圈里有那种“点开全文”,点开之后完全是翻转的内容,这给我们很多启发。我发现观众其实要的是出乎意料,一定不能让他猜到,最高级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如果做不到的话,宁可是意料之外情理之外。

快餐时代,观众要的是最直接的喜剧效果,一下“噗”地乐出来你就成了,我们现在的团队《喜藩》里有很多年轻人,他们有很多想法挺歪的,他们的喜剧观念、喜剧的感觉都非常年轻时尚。我们经常从他身上学到东西。两条腿走路,一方面你紧紧抓住喜剧创作的本质,就是在学校学的人物性格、情境、人物关系,但是新鲜血液是什么?就是对于喜剧效果和出人意料的极致追求,这种东西我觉得越来越难。

《新白胖子传奇》

岳云鹏联手束焕团队玩起了短视频

从喜剧创作上来讲短的东西其实是简单的。最难的是什么?最难的是小品,别看他只有12分钟,可是要求有特别完整的结果,还得有起承转合。但是现在你看短视频,只要有一个梗就行,而且越短越好。观众现在接受信息的速度和节奏都加快了,如果前三秒钟没抓住他,一下就刷出去看后面了。

我们之前一些比较碎片化的想法,我们就能够变成段子或者变成一些小包袱放在短视频的平台上,我们做了一个号是打通的全平台的,整个表现都很好。短视频还有一个好处:对编剧的要求相对来说更低了。不用太考虑人物关系,只需要有笑点就行,是个点状的东西。

这样我们可以跟一些非常年轻的编剧合作,这些编剧他可能没有受过特别专业的训练,但是他有幽默感,出的点子歪,有意思。这是特别好的一个入门级的喜剧产品,而且现在又是大家需求量特别大的,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一些零星的灵感和创作的火花,在短视频的平台上能够呈现出来。

在亚类型方面,特别好的传播者是周星弛。他的东西都是喜剧,但是你会发现周星弛的喜剧跟很多类型做了结合:《回魂夜》是惊悚喜剧。《功夫》是动作喜剧,《食神》是美食喜剧,《少林足球》是体育喜剧,《美人鱼》《长江七号》是奇幻喜剧。

香港90年代初80年代末一直流行的惊悚喜剧又吓人又好笑,那段时间是一个潮流,我们现在不是创新,说实话从类型电影来讲已经没有什么创新了,好莱坞也好包括当年的香港电影,已经把很多类型其实都尝试过了。在国内经常是一个爆款电影就能够带火一个类型,比如说科幻。科幻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想做科幻就是没有一个真正成功的,《流浪地球》出来之后就是真正的科幻元年。

我们最早做《泰囧》的时候,那会儿公路片大家也在做,但是《泰囧》完了之后公路片好像大家都觉得OK了,这个东西成型了。每一个亚类型其实都在等待一个爆款电影的产生,它是大家的强心剂。

惊悚喜剧我是一直特别想做的,但是惊悚喜剧它的瓶颈还是在于审查,因为惊悚喜剧里面有一款僵尸喜剧,就像英国拍的《僵尸肖恩》这种它是特别不靠谱的一个故事,但是里面你会觉得又吓人又好玩,但是这个东西在国内其实不太可能,僵尸这个事你通不过审查,以前网大还做一点,现在网大和网剧都不行了,所以这个东西还得看机会,慢慢来吧,我觉得这么多人在不断的拓展这个类型,总有一天像惊悚喜剧甚至比较冷门的亚类型会有机会和可能。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问题就是商业片大行其道,真正像《绿皮书》这样的电影,他选材讲的是1962年一个意大利裔司机送一个黑人参加巡演。这个东西在国内根本立不了项,为什么?资方首先给你否了,你的卖点呢?

写出来会非常好看,中国电影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它太市场导向了,导致你会出很多迎合市场的烂片,但是很少会出一个剑走偏锋的好电影,像《我不是药神》这样的,我觉得一年应该至少还能拍出个五六部,如果各种条件都能配合的话。现在还是太娱乐化商业化了,虽然我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商业的编剧,但是我还是希望未来在类型上能够拓宽一些。

《鼠胆英雄》概念海报

电影《鼠胆英雄》,之前的名字叫作《找死》,讲的一个特别胆小的人,突然有一天他千方百计地想让自己死掉,但是他不但没有死掉,而且越来越死不掉。因为牵扯到一些剧透,所以只能说到这个程度。这个故事是岳云鹏和佟丽娅主演的,我个人觉得应该是他最辛苦和最投入的一部电影。

前年年底就杀青了,小岳岳就一直没看,他不是不上心,他是不敢看,我问为什么?他说担心自己演得不好,我说你太在乎这个事了,前两天他来看了,看了之后他很兴奋,我说是不是你觉得自己演得好,他说不是,这个故事他是有信心的。

我们都知道佟丽娅是宅男女神,之前有一点担心丫丫跟小岳的CP感能不能建立起来,看完这个之后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而且丫丫在里面真的非常美。小岳看完片子就说,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再安排几场跟丫丫更亲近一点的场面,我说你就别想了。

这个故事他是一个喜剧的套子,但是严格来讲我觉得它不能算一个纯喜剧片,它更像剧情片,这里面小岳也是有人物弧光的,他也是有成长的,而且他跟丫丫的人物关系也是一波三折。所有电影前期的宣传,每个人都愿意把它说得很好看,引起观众的期待,但是我觉得这个故事最后还是要交给观众。

中国现在的喜剧整体的口碑,在观众那的信誉度不太好,因为我们的喜剧太多不太成功的了,而且中国电影的类型挺受限制的,很多类型没有发育好。我们都说豆瓣的两个重灾区,一是惊悚一是喜剧,但是我们这次还是非常真诚地向大家说,不要说这是喜剧就大概率是一个烂片的心态。严格来说他是一部剧情片,而且这个里面渗入了很多的情感,所以我自己也很好奇也很期待,我特别希望在电影院里跟观众一起欣赏这部电影,来检验一下我们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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