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齐鲁晚报 2018-11-27 05:31 大字

本报记者倪自放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谈到喜剧的特征,他认为,喜剧模仿的是比一般人较差的人物,所谓“较差”,并非指一般意义上的“坏”,而是指丑的一种形式,即可笑性(或滑稽),可笑的东西是一种对旁人无伤、不致引起痛感的丑陋。

近期声名鹊起的国产荒诞喜剧电影《无名之辈》,堪称是对亚里士多德喜剧概念的精准表达。在贵州的一座山间小城中,故事多线展开,每个线上的人物,都具有喜剧概念中“较差”的特征:潘斌龙和章宇饰演的角色堪称一对“低配劫匪”:他们自称是要干大事的劫匪,劫持了手机店,得来的却是一堆手机样机,视频被传到网上,两人被称最笨劫匪;陈建斌饰演一个落魄的泼皮保安,总是想破案,却一次又一次被当作犯罪嫌疑人抓住;任素汐饰演一个身体残疾却性格彪悍的毒舌女,她全身瘫痪,但训斥“低配劫匪”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非常有喜感。这些生活在社会不同轨迹上的小人物,在一个貌似平常的日子里,因为一把丢失的老枪和一桩当天发生在城中的乌龙劫案,从而被阴差阳错地拧到一起,因为反差与喜剧概念中的“较差”,《无名之辈》的前半段充满了荒诞喜剧的味道。

但“可笑性”绝不是《无名之辈》的真正内容,当“较差”越来越残酷地被展示的时候,我们的笑容会僵在脸上。两个“低配劫匪”与毒舌女在楼顶本来是自杀的,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之下,他们更不堪的往事被残酷地撕开给人看,一直嚷嚷着要干大事的劫匪“眼镜”,其实当年并没有打死一条眼镜蛇,他只不过是拿一条死蛇树立了自己的威名;潘斌龙饰演的另一个劫匪,默默地爱着一个按摩女,却一直得不到想象中的爱情;全身只有头能动的毒舌女,其实是陈建斌饰演的老马的妹妹,一场车祸改变了她的生活。这一刻,三人所有的虚荣、自卑和脆弱,都统统展现在别人的面前。这些卑微的人们,是继续卑微地戏谑自己,还是反抗生活去寻找自己的尊严,楼顶的一场暴雨,成为整部影片的转折点。

《无名之辈》容易让人想到前段时间口碑爆棚的《小偷家族》,两部影片的共同点,都是将一群卑微的“有罪”人的伤痕,逐一摊在这太阳底下,这样的情绪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不同的是,《无名之辈》里的故事冲突更为生猛,这样的生猛难免有一些漏洞,比如“眼镜”失手开枪竟然是被警车外烟花的声音吓到,他被警察带走时,抬头看空中的烟花,也略显僵硬。但整体说,《无名之辈》通过错落的故事线对主角的心酸过往以及寻找尊严的描写,完成度还是非常高。

当任素汐扮演的毒舌女孩自杀前也要美美地摆出明媚的笑容拍照时,我们的眼泪夺眶而出。应该说,喜感十足的《无名之辈》,成功地通过移情让我们理解了片中的人物,从而达到共鸣,与他们一起笑,一起哭,而不去考虑影片在情节上的粗糙。《无名之辈》这样对人心灵净化的效果,绝不是荒诞喜剧所能给予的,而具有了伟大悲剧的味道。亚里士多德最早关于悲剧的定义说,“悲剧可以唤起人们悲悯和畏惧之情,并使这类情感得以净化,获得无害的快感。”从这个意义上说,有着荒诞喜剧外壳的《无名之辈》,核心的内容带给人的依然是无害的快感,这是一出优秀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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