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青年”遥望“小镇”

济南时报 2018-09-26 14:16 大字

“小镇”是9月的一个隐藏关键词,无论是贾樟柯新近上映的电影《江湖儿女》,还是王占黑前不久获得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的短篇小说集《空响炮》,都与“小镇”有关。在中国城镇化浪潮中,“小镇”正在成为一种情结,无数人离开那里,怀念那里。

满是无法阻挡的变化

“小镇”是相对繁华大城市而言的一个地域概念,在时代面前,它的表现迟钝而又先锋。在中国的城镇化浪潮中,无数人从“小镇”出走,在远方的大都市里遥望“小镇”,怀念“小镇”,他们一度被称为“小镇青年”。

贾樟柯便是其中之一,他在“小镇”汾阳度过了人生的前21年,坦言这段经历影响着自己后来对世界的理解。这位已然站在国际舞台的电影导演,一直没有停止“小镇”叙事,从他的第一部长片《小武》,到最近上映的新作《江湖儿女》,贾樟柯的电影镜头未曾远离他心中的“小镇”。

“我在那里长到21岁,曾试着写诗画画。生活里的许多事像旷野里的鬼,事情过了他还不走,他追着你,一直逼我至角落,逼到这盏孤灯下,让我讲出事情来。”在《贾樟柯故乡三部曲:小武》中,贾樟柯曾如是表达故乡“小镇”对他的影响。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的很多个夜晚,贾樟柯坐在自习室里,与往事相随,“每一次拿着笔面对白纸,思绪就不由地回到家乡,……每次落笔都会落泪,先是听到钢笔划过稿纸的声音,到最后听到眼泪打在纸上的滴答声”。贾樟柯写道,他熟悉这种滴答声,“夏天的汾阳暴雨突至,打在地上的第一层雨就是这样的声响”。

或许正是因为离开了“小镇”,才更想留住记忆中的“小镇”,对“小镇”的变化也更为敏感。27岁那年的春节,贾樟柯回到汾阳,正在吃饭时得知县城要拆了,他立刻放下碗筷,飞奔进县城,去看那些他从小就进进出出的店铺,一想到它们即将烟飞云散,心里一紧。“面对要拆除的县城,拿起摄影机拍摄这颠覆坍塌的变化,或许是我的天命。”贾樟柯说。他知道,在他所处的这个时代,满是无法阻挡的变化。

这种“心里一紧”的感觉,很多读者都不陌生。近些年来,每逢春节归乡之际,故乡的变与不变便成为热门的社会话题。游子离开故乡“小镇”,去往大城市漂流,短暂的回归停留,发现“小镇”已经不是他们曾经的“小镇”。“小镇”里有落寞也有生机

聚焦“小镇”的不只是贾樟柯,还有一位“90后”作家王占黑。前不久,王占黑写“小镇”故事的短篇小说集《空响炮》获得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王占黑生于嘉兴,在她的笔下,“小镇”是独立于乡村和都市之外的一个半新不旧的空间。她写自己童年记忆里的弄堂和河岸,写那个方言流转的熟人社会。

面对高速发展的大城市,“小镇”似乎已经流露出它日益衰败的气息。今天的很多年轻人,依然在奋力走出“小镇”,认为那里格局太小,死水一潭。事实并非如此,尽管“小镇”的脚步跟不上大城市的奔跑,但它依然有它的生机。王占黑写的便是“小镇”的生机,从人们鸡毛蒜皮的生活中抽丝剥茧,寻找其中细腻生动的一面。无奈和落寞并非“小镇”的全部,那里也有尊严和趣味。

读者对“小镇青年”王占黑大概还不是那么熟悉,毕竟她走进公众视野的时间还不算长。相较于王占黑,另一位“小镇青年”韩寒或许更为人所知。韩寒的“小镇”是亭林镇,他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写作,甚至在这里拍电影。韩寒的小说和电影中,主人公抖着各种生活机灵,被读者和观众视为段子。这正是“小镇”居民的特质,相较于大城市,他们的生活空间相对较小,诙谐幽默是他们为自己制造的乐趣,是对空间的一种精神延伸。

迄今,韩寒执导的电影《后会无期》《乘风破浪》已经相继登上大银幕,男主角皆是“小镇青年”。即将上映的《飞驰人生》中,也不乏“小镇”元素。在韩寒的镜头下,“小镇青年”对小镇以外的世界充满想象,他们驾着车驶向远方,去更广阔的都市实现梦想,即使留在小镇,也是因为小镇有他们仗义豪气的江湖。而韩寒此处的江湖,恰是王占黑小说里的那个熟人社会。

密集的人情,或许是“小镇”让人最牵绊也最想逃离的原因。在城镇化浪潮中,“小镇”这种人际关系正在遭遇挑战。年轻人四散而去,家属院即将成为过往,熟人社会里的熟人越来越少。认识“小镇”的每块石头

走出“小镇”的“小镇青年”总是试图证明自己,他们突破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空间格局,还有一种身份和地域文明。贾樟柯说,他曾被任贤齐的歌曲《任逍遥》中的一句话打动过:“英雄莫问出身太淡薄。”他觉得这就像在说他,“一个县城小子也拍出了电影。对,青春的力量就在于不满现实”。而他拍《小武》《站台》和《任逍遥》这“故乡三部曲”,也正是他不满现实的结果,“汾阳,躲在吕梁山里的我的边城,那里的日日夜夜,无数难忘的人和事儿,让我落笔下去成了电影。这电影又是我的国,里面一人一事、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世界”。已经从影20余年的贾樟柯依然在拍他的“小镇”。新近上映的电影《江湖儿女》,讲的还是“小镇”的人和事。

证明过后,则是对小镇坦然的留恋。贾樟柯人生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恰在“小镇”。在汾阳的家中,他一个人在阳光下发呆,爸妈在厨房炒菜,烟熏火燎的午后,一家人围坐,他讲些外面的见闻。

作家蔡崇达曾为他的“小镇”写过一本书《皮囊》。在书里,蔡崇达表示,自己屡屡生发回归的冲动,但冷静的时候,确实会看到“小镇”的平凡无奇,建筑乱七八糟,环境错乱嘈杂。但他依然依赖那片土地,因为那里有一种舒服。

“我知道那种舒服,我认识这里的每块石头,这里的每块石头也认识我;我知道这里的每个角落,怎么被岁月堆积成现在这样的光景,这里的每个角落也知道我,如何被时间滋长出这样的模样。”蔡崇达写道。

事实上,中国最著名的“小镇青年”应该是鲁迅。他在自己的小说中虚构了“鲁镇”,直到今天依然影响着后来人。王占黑将“小镇”写作视为一种固定空间写作,认为这都是对鲁镇时空的打通,像是鲁镇在当代中国的一个影子,各式人物验证着国民性的历史存在。的确如此,无论是王占黑自己,还是贾樟柯、韩寒、蔡崇达,以及其他书写和记录“小镇”的“小镇青年”们,他们遥望小镇,审视的是“小镇”的人,包括那个曾经在“小镇”生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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