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飓浪》:凶狠摇滚

□王文珏

【关键词】真实海难事故改编谢琳·伍德蕾新作

有一类影迷对所谓的“灾难片”或者说“求生电影”情有独钟。在最强烈度的绝境里,人不再像人,或者说不像平时的自我,而是像一只被塞进下水管道里的生物,与黑暗的命运搏斗,神经打挺,肾上腺素激增间或骤降。这种故事本身,是对人类意志力最严苛的锻打。

1983年,曾位列全球前十强度的飓风“雷蒙德”席卷太平洋。大型货轮纷纷避让,而一艘游艇却误打误撞,不幸驶入风暴之中。船上,是刚刚订婚的塔米和理查德,两个热爱航行、热爱自由的生命。新片《惊涛飓浪》,再现女主人公塔米逆浪而行、在绝望中凶狠求生的历程。

冰岛导演巴塔萨·科马库对灾难片有独特心得。前作《绝命海拔》,是珠峰探险的山难事故改编。尖峰白雪,浩瀚天空下的生死故事里,科马库尽可能摒弃了煽情因素,代之以人性缺点在某种极端环境下必然的因果得失。每一份死亡都有人生的来源,影片有种纪实的朴素和思考的诚恳。

《惊涛飓浪》同样残酷真实。开篇即灾难,飓风过后,理查德被塔米从大海上救回船上,肋骨和腿骨都已骨折,其实已只剩半条命。而整个帆艇断体残破,几乎只剩漂浮的功能。茫茫大海,谁能拯救他们?没人。人仿佛回到了远古的自我,赤手空拳,唯有肉身和一点精神。

船舱翻出的一罐花生酱,下雨时的一点水,都是生命的狂喜。爱人伤口不断恶化,帆艇不断偏离陆地航向驶向更深大海,都是生命的诅咒。在这些过山车般的激烈起伏中,纵然百般坚强,任谁也再难坚信自己。观众看的,除了塔米和大海斗,还有就是和自己随时可能放弃的念头斗。前者是残酷,后者是残忍。

《惊涛飓浪》一直含着代入的思考——如果活下去甚至比死还难,我如何坚持?我怎么维系着自己不垮掉?影片中,塔米那种不断倒下、不断绝望又不断站起来的韧力,除了来自生存本能,很大程度上来自一种“被需要”。

在深厚的爱情中,落难伴侣的凄苦比自己的绝望更重要。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渴死、饿死,不能忍受大海就这样剥夺掉他的一切——这其实就是人类亘古最宝贵的品质——爱。也许在最漫长的死亡面前,一切精神武器都总有钝锈的时刻,但唯有爱,能饱经磨难,越发坚不可摧,并写入新的意义。你原本是温柔的吗?爱笑的吗?绝境中,因爱而激发的狂野、锋利,是最深核的本能,无论最终能否拯救,它绽放的晶华注定惊心动魄。

讲述爱和死亡,导演不愿把氛围弄得潸然泪下,而是保持一贯的克制,更注重描述一种心理上细腻的颤抖。这是影片较为成功的元素之一。太过直接的悲壮慷慨,会让人过于轻易地去理解真正的绝望苦难。事实上,不存在永远倚天的剑,强大总归是寒冷绝望和温暖希望之间淬炼出的。导演很好地抓住了那些矛盾的瞬间,慢慢导引出赤手命搏的彪悍,以及爱对死亡最执拗、最疯狂的抵抗。

女演员谢琳·伍德蕾算得上新生代女演员中的强大者,或者说强硬者。历数她的角色,往往偏硬,说不上非常漂亮的容颜,透着强悍带韧的气质。这次她更是彻底放弃了女演员对于皮相最后那一点在意,换取了彻底的真实,仿佛一曲凶狠的硬核摇滚。

影片视觉效果惊人。斯皮尔伯格在拍完《大白鲨》后曾警告后辈,绝对不要在海上完成一部电影。因为天气、海浪,各种细节都不可控,会搞成一团糟。但这部影片还是知难而上——除了摄影和导演,几乎每个工作人员都趴在甲板狂吐不已。而整个影片的氛围也由此建立——大溪地不可思议的光影云意,海洋深处的蔚蓝狂暴,紧贴水面的镜头摇晃、颠簸、无依,都足以带领人们领略那每一秒的生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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