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狄仁杰 我不是名侦探
□本报记者 江丹
徐克导演的《狄仁杰之四大天王》正在热映，狄仁杰又要破获神秘奇案。在近几年以狄仁杰为主人公的影视剧中，狄仁杰大都是名侦探形象，这可能与历史上真实的狄仁杰相去甚远。
谏言武则天将皇位还给唐室
无论是在史书还是演义中，狄仁杰的名字都是与武则天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在权力高度集中的封建王朝，一位名臣的传奇故事里总会有君主的存在。在人们的印象中，这位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惯于猜疑，行事狠辣，却信任敢于直言进谏的狄仁杰，这样的人物关系不仅说明女皇帝有优秀政治家的开明一面，也说明狄仁杰有非凡才干。
历史上，狄仁杰比武则天小6岁，他们是同代人。美国汉学家罗汉在他的著作《武曌：中国唯一的女皇帝》中，提到了狄仁杰与武曌之间的君臣故事。罗汉写道，狄仁杰耿直、清廉，不会阿谀奉承和利用裙带关系，他多次与酷吏和武则天的侄子们作斗争并得以幸存，他支持保守、内向的政策，还公开表达过对唐室的忠诚，而武则天欣赏他与朝中众多谄媚的大臣不同，能坚守原则，和他成了朋友。武则天时代，官员被频繁地贬职或擢升，狄仁杰的宰相职位则持续了近五年之久。
公元688年，李唐王公叛乱被镇压。有人提议以暴制暴，严惩叛军。但是狄仁杰上书武则天，请求她以宽容的态度处理这件事，不然的话，“一贞死而万贞生”，之后或可能有数量更多、规模更大的叛乱。他下令除去叛军中普通士兵的枷锁，认为他们参加叛乱并非出于本心，大多只是无奈之举，理应得到谅解。
狄仁杰一直努力劝说晚年的武则天，将皇位还给唐室，尤其是在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也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时候。有一次，武则天梦见鹦鹉的两只翅膀断了。狄仁杰便抓住释梦的机会劝武则天，鹦鹉跟陛下的姓氏有关，两只翅膀就是象征不被陛下重视甚至被严加提防的两个儿子李显和李旦，“陛下起二子，则两翼振矣”。他还一直劝武则天召回被流放的儿子李显，谏言太子的人选应该是她的儿子，而非她的侄子：“先帝寝疾，诏陛下监国。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有余年，又欲以三思为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
公元698年，狄仁杰率军前往边境抵抗突厥。武则天亲自到城门口送行，并让儿子李旦为他牵马。武则天称呼狄仁杰为“国老”，狄仁杰去世后，武则天环视朝堂，说：“天夺吾国老何太早邪”！在武则天眼里，狄仁杰一走，“朝堂空矣”。做过案件审理工作，但不是神探
在民间演义里，狄仁杰的形象已经不仅是耿直的忠臣了，还是一位能破奇案的名侦探。徐克执导的“狄仁杰”系列电影里，狄仁杰识破阴谋诡计，化解国家危机，而在影视剧《神探狄仁杰》《名侦探狄仁杰》以及以狄仁杰为主人公的古代小说中，狄仁杰则聪慧过人，巧妙破解民间奇案，可谓是中国的福尔摩斯。
古代民间对狄仁杰的探案想象并不奇怪，对于一代名臣，远在江湖的人们并不知道他的朝堂生活如何，当人们想借用其名时，便只能为之附加诸多故事。除此之外，相较于制度，更加依赖于人的古代封建社会里，民间普通人对一个好官的认知基本上就是“青天大老爷”，能秉公断案，还普通老百姓一个公道，唐代狄仁杰如此，宋代包拯如此，清代纪晓岚亦如此。更重要的是，狄仁杰的确曾在大理寺工作，也就是当时的最高法院，负责一些刑事案件的审理，曾经一年断案一万两千件，而且没有一件让当事人觉得判冤了。在当年的官员考核中，狄仁杰获得了很高的评价。
狄仁杰处理了如此之多的案件，但他似乎并不像后来小说家写的那样对案件推理有浓厚兴趣。《新唐书》里记载了狄仁杰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当时他家里有仆人被害了，相关工作人员来家里调查情况，大家都争着辩解，唯有狄仁杰在那里大声读书不予理会。工作人员责问他为什么，他回答：“黄卷中方与圣贤对，何暇偶俗吏语耶？”当时狄仁杰很不屑地看着那些人说，我正忙着跟书里的圣贤对话，哪有空搭理你们这些庸俗之人？
试想一下，如果狄仁杰真的是神探，而且喜爱推理，那么按照惯常的史书写法，神童狄仁杰就应该积极地向工作人员出谋划策，甚至赶在他们来家里之前就破案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对狄仁杰神探形象塑造得最为成功的是一位叫高罗佩的荷兰人。高罗佩是荷兰驻外机构的一名外交人员，中学开始学习中文，大学继续进修并系统学习东方历史文化，他的硕士论文研究的是中国宋代书法家米芾，博士论文则研究佛学史。1949年到1967年期间，高罗佩写作130万字完成《大唐狄公案》，其中，他为狄仁杰安排了15个中篇故事和8个短篇故事。
从名臣到名侦探的文学之旅
1943年，高罗佩来到重庆工作，并娶了晚清洋务运动名臣张之洞的外甥女水世芳。在中国期间，高罗佩发现，在他此前的了解中，中国人的犯罪文学很少被提及，而事实上在西方人熟悉的爱伦坡和柯南道尔出生几个世纪前，中国便有犯罪文学存在，“因此应该还中国人在这个领域的一席之地”。他先是翻译出版了中国古代章回公案小说《武则天四大传奇》，而后又开始写作他自己心目中的狄仁杰侦探故事《大唐狄公案》。
很多年后，当狄仁杰系列小说在新加坡出版时，高罗佩再次回忆了自己的写作初衷：“前清末年，英国柯南道尔所著福尔摩斯之侦探小说译成华文，一时脍炙人口；是后此类外国小说即遍流国内，甚至现代人士多以为：除英、美、德、法四国所出以外，全无此类述作。果耳，中国历代循吏名公，岂非含屈于九泉之下？”
在高罗佩笔下，狄仁杰就是一位爱民护民、足智多谋而且断案如神的名侦探。由于电视剧《神探狄仁杰》的热播，几乎人人都知道狄仁杰有位得力助手李元芳，但在《大唐狄公案》里，高罗佩为狄仁杰安排了四位忠诚可靠的助手，智囊洪亮，江湖好汉马荣、乔泰和陶甘。如果说福尔摩斯有华生，那么狄仁杰就有洪亮。
徐克的电影“狄仁杰”系列深受观众喜爱，但实际上他并不是第一个将狄仁杰的探案故事搬上银幕的电影人。早在1974年，美国人便根据高罗佩的《大唐狄公案》改编了一部悬疑电影《狄仁杰之朝云观》，根据豆瓣电影上的剧情简介，“故事讲述了狄仁杰在朝云观露宿发生的一系列命案，狄公抽丝剥茧，一举捣毁了由主持所把控的邪恶组织”。男主角长相混血，其余演员大都是亚裔，台词为英文，中国观众乍看可能感觉怪异而无法入戏，但那就是西方人眼里的东方神探故事。
以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为题材的影视剧常热不凉，关于剧情的历史考据也流行起来。如果能乘坐时光机穿梭至今天，不知狄仁杰是否满意后人为他想象的名侦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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