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荣：为中国动画事业抒写浓重一笔
□本报记者 江丹
7月16日，生于1930年代的著名动画摄影师王世荣去世。很多人不知道王世荣的名字，但一定看过他的动画摄影作品，比如《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天书奇谭》《舒克和贝塔》等。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在发布其去世的消息中称，王世荣“为中国动画事业发展抒写浓重一笔”。借着对大师的回忆，我们或可了解一个中国动画电影发展的黄金时代，知悉世界动画影史上的“中国学派”。
中国动画电影新时代即将开启
动画电影初入中国，便是流行事物。1939年3月10日的《申报》上，刊登了美国动画电影《白雪公主》上映的消息，称该片是第一部五彩长片卡通，当天上映4场。据《中国动画电影史》，《白雪公主》在上海热映，“国人竞相观看，上座历久不衰”。
《白雪公主》盛况空前，让上海资本家对动画长片成本高、利润低的印象有所改观。不仅动画长片的制作有了资金保证，而且有识之士还借机开办动画专科学校和美术学校，培养动画人才。
1941年，我国第一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上映，在那之后的10年里，这部电影不断地出现在大银幕上。相较于《白雪公主》里相对单纯的娱乐表达，《铁扇公主》则带有沉重的主题，影片中打倒牛魔王实际借喻“全国人民联合起来对付日本侵略者，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它的制作者之一万籁鸣后来说，在苦难的中国，他们没有时间开玩笑。
1946年，东北电影制片厂制作了一系列的动画电影，如《皇帝梦》《瓮中捉鳖》等，批判国民党反动派，配合解放战争的形势。这些电影深受人们的喜爱，在有些地方放映时，会被要求连续放映4遍。
可以说，从中国动画长片诞生时起，动画电影的制作就没有断档。对于1930年代初生于上海的王世荣来说，动画电影更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1950年，文化部指示，“鉴于美术片的发展前景，在上海办厂较为合适”，原来东北电影制片厂美术片组的22个人全部迁至上海，加入上海电影制片厂。中国的动画电影生产，与其他的电影生产一样，开始进入一个有计划生产的时代。
初成立的上海电影制片厂美术片组，不仅邀请到虞哲光、万籁鸣、马国亮等名家，还公开招募美术专业人员，扩充力量。王世荣喜欢美术，学习过舞台美术，也学习过素描，最终通过考试成为中国动画电影制作队伍中的一员。王世荣和他的同事们，即将开启中国动画电影的新时代。
借光影变化实现神话意境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动画电影不再背负政治主题表达的任务，文化部明确“美术片要为儿童服务”。所以，新成立的上海电影制片厂美术组制作了一系列寓教于乐的动画片，如《小猫钓鱼》《采蘑菇》《夸口的青蛙》《乌鸦为什么是黑的》等。作为一名新入职的年轻人，王世荣参与制作的第一部动画电影便是于1952年上映的《小猫钓鱼》，他在其中的工作是描线上色。
1957年，上海电影制片厂美术组正式单独建厂，成立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在这之后8年左右的时间里，中国动画电影进入一个高产期。据资料记载，其间，美影厂共摄制包括动画片、木偶片、剪纸片等在内的美术片103部，其中动画片30部，而堪称美影厂甚至中国动画电影的扛鼎之作《大闹天宫》便是诞生于此时。
1961年，《大闹天宫》开始筹备制作。彼时的动画制作技术远没有现在这般先进，整个影片的故事情节和主要人物需要一张一张地画出来，计算每一个动作的分秒时间，然后装订成册。其中，孙悟空和哪吒激战的情节中，孙悟空拔下3根毫毛一吹，变出3个孙悟空，连同真身有4个孙悟空围攻哪吒，这个画面呈现在银幕上只有5秒钟，但却需要画上100多张画稿。
《大闹天宫》上下两集共有800多个镜头，需要绘制画稿15000多张，全片共用了120多种颜色，同样也要着色15000多张，与之同时，还要为每一个镜头绘制背景画稿。这些画稿要一丝不差地被一一描到透明的赛璐珞片上，经过校对后，放在画好的背景上一张张逐格拍摄。
王世荣便负责这项拍摄工作。作为一名早期的动画摄影师，他的工作并非只是简单机械地拍摄15000多次，他还要通过对光影的把握，拍摄出手绘无法实现的特效，实现导演万籁鸣对这个神话故事的种种构想。那个时候远没有数字技术的便利，王世荣他们只能尝试各种“土办法”来获取更多的光影变化，比如利用玻璃。1964年，《大闹天宫》制作完成。3000多米的胶片，100多分钟的放映时长，将孙悟空这个动画形象介绍给世界。
一代人创造“中国学派”
今天，当人们怀念王世荣时，提及最多的作品就是《大闹天宫》，这部取材于《西游记》的动画作品，是不少“70后”“80后”甚至“90后”的童年记忆。《大闹天宫》不仅影响了几代人的童年生活，还是足以留名中国动画电影史的经典之作。
遗憾的是，如果不是一则讣告新闻，除了业内人士，大概鲜少有人会知道王世荣这个名字。即使在学术互联网平台，不乏学者研究中国动画电影史上的种种，但是他们常常提及的主创人员名字是万籁鸣、虞哲光、严定宪、唐澄等动画导演，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摄影师王世荣。在尚需要逐格拍摄的动画电影制作早期，摄影师在整个链条中也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一代动画摄影大师，王世荣深藏功与名。
同样，在王世荣之外，那些参与这些动画作品画稿的设计、绘制等其他环节的一代人，同样需要铭记，他们都是中国动画电影从筚路蓝缕到欣欣向荣的参与者和见证者。除了《大闹天宫》，这些中国动画电影的老制作人，还为我们留下了《小蝌蚪找妈妈》《猪八戒吃西瓜》《九色鹿》《没头脑和不高兴》《三个和尚》《哪吒闹海》《黑猫警长》《阿凡提》《邋遢大王奇遇记》《天书奇谭》等经典作品。
这些人还在世界动画电影史上创造了一个流派概念——“中国学派”，在上个世纪50年代中后期到80年代中期，他们制作了上述一系列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动画作品，在各类国际电影节上斩获数十个奖项。
王世荣去世的消息，让人们得以认识这位一直藏身于中国动画电影制作幕后的大家，同时也再度重温已经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童年生活。今天的动画电影制作已经进入数字时代，技术为表达的实现提供了更多可能，当国外的动画电影屡有爆款上映时，中国动画偶有惊喜，却难以保持上佳的口碑之作出现的连续性。加之记忆滤镜的关系，人们对童年的动画作品难免有过度推崇的嫌疑，但是今天中国动画的现实依然需要正视。
正值暑期，恰是动画电影集中上映的热门档期，人们期待新的经典之作，期待“中国学派”后继有人。孙婷婷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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