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望月知何处
华野
一提起望月，人们自然会想到李白的《静夜思》。国人对月情有独钟，中国文化并不把月看作一个星球，而是把它当作一个知心朋友。所以，留下了许多有关月的美丽诗篇和神话传说。在生产力低下、生活方式简朴的古代，望月，也就成了人们的一种寄托。写月的诗篇，不胜枚举。李白《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我舞影凌乱，我歌月徘徊。”月亮是多么体贴人心，与诗人一道饮酒，一道歌舞，陪伴诗人孤影徘徊。王昌龄《从军行·其二》“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在那黄沙茫茫、远离家乡的边关，也只有这轮秋月，可以诉说对家乡的思念，意境是何等苍茫悠远。张九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全诗虽写相思，然此两句意境雄浑阔大。王安石《泊船瓜洲》“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仿佛在与友人告别说：“待明年春草绿，我也许就回来了！”而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诗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被人们广泛用来赠别，其美好祝愿，与亘古明月常在。
读这些有关明月的美丽诗篇，是上大学之后的事。我的童年，是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度过的。那时，夜晚没有电视，不少地方甚至连电灯也没有。想象这样一幅图景吧：天黑了，一个少年，背着一捆柴，独自走在山沟，后面牵着一头牛，牛仿佛不懂小主人害怕的心事，偏偏不肯顺着小主人之意，赶快走出这黑黢黢的山沟。牛越是不走，少年心里越害怕，因为听大人说过，牛遇到鬼就不肯往前走的。这时候，平日里听到的各种鬼故事，又都涌上记忆……仿佛就躲在黑暗里，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窜出来。此时，一轮明月升起，照得四野如同白昼，那些黑魆魆的树木、山峦，逐渐清晰起来，少年的恐惧消除了，心里踏实了许多。小小少年，是多么感激月亮的及时出现！走夜路的时候，也就把月亮当作了一盏明灯。
那时的农村过八月十五，没有现在这么多品种的月饼，但大人还是在这天要弄上一桌好菜，一家人月下团圆。小时候听大人说，命好的人在这天晚上能看到月亮开花。于是，我就躺在户外的木板上，望着明月慢慢升起，看那月亮时而躲进云层，时而又露出圆圆的脸……乡村的中秋夜，也就一年年这么过去，一年又一年，小小少年，已经渐渐成人了，终究没有见到过月亮开花。随着年龄增大，知识的增长，“月亮开花”也就成了童年的一段永远不再的美好记忆。
长大了，离开家乡，在外地求学、工作；望月，成了一种乡思。异乡看月，与在家乡看月心境是很不一样的。通信不发达的年代，背井离乡，好久得不到家乡亲人的音讯，这时候，也就只有通过望月，来寄托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了。杜甫有“月是故乡明”的诗句。人隔两地，只有月与故乡同，连李白这样豪放的诗人，也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害着怀乡病的忧伤的诗句了。
在不同地方望月，有不同情景。海边望月，就如同张九龄的诗句“海上生明月”。那月仿佛是从海面以下升起的，月光、水光交织，苍茫、雄浑。平原望月，天际辽阔、高远，看上去月亮仿佛要小一些，远一些，蓝色的高天上，月亮好像画在上面的。我最喜欢的还是山里望月。那月仿佛是山垭口吐出来似的，像魔术师表演魔术。如果你家正好在一座壁陡的高山下面，月亮要升到头顶的时候，才能看得见。这时，你会感觉，月亮是一个信守承诺的朋友，远远地从一个地方气喘吁吁赶来。
夜晚，坐在车上，迎着月亮行驶在高原，会是另一番感受。此时，月亮离你很近，仿佛是浮在空中一般，他就在车头上方，如一个教练，在指挥学徒驾驶车辆，开往辽阔的天际，开往传说中的仙山琼阁，心也就因此离尘世越远，有一种空明澄澈的感觉。
古代文人雅士喜欢登楼望月，才子佳人喜欢并立窗前望月，望月，是一种风雅。月光透过纱窗，落在印着鸳鸯戏水的被面上，在水晶帘上闪闪烁烁，皎洁柔和的月光与心中无限柔美的爱意交织在一起，叫人沉浸在往昔的美好回忆之中，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之中。
如今，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因为生活节奏匆匆，因为房子车子等物质压力，也因为都市充斥的灯红酒绿、朝歌夜舞，喧嚣和浮躁代替了望月的那份淡雅和宁静。苏轼《前赤壁赋》：“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愿明月清风，永驻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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