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 电信诈骗为何屡打不死 诈骗黑色产业链有多达15个“工种”,有的地方破案率“低到不好意思说”
接连发生数起电信诈骗案,其中2名受骗者因此郁结而亡。公众不禁要问,电信诈骗为何集中出现?相关案件受到省公安厅高度重视,徐玉玉被骗案数名主犯已被抓获归案,宋振宁被骗案的2名犯罪嫌疑人也已经锁定,其他电信诈骗案件的结局又会如何?相关专家表示,由于被骗身亡这一小概率事件接连出现引发全国媒体高度关注,进而给公众造成部分地区集中爆发电信诈骗的印象。而由于电信诈骗本身具有垮区域甚至跨国境作案、案件多发、取证困难等等特点,紧靠受害人当地公安机关力量,侦破难度大的现状依然很难改变。
案发地域是否很集中?
据新华社报道,随着大学开学临近,临沂市接连发生至少3起电信诈骗学生案件,4名学生银行卡内资金被骗,其中包括徐玉玉在内的两名学生因此猝死。除了继续关注相关案件侦破情况,接连出现的诈骗案件让公众不免产生疑惑:为何这些电信诈骗频频出现在临沂?对此,记者咨询了360首席安全专家裴智勇。
裴智勇表示,为了在最短时间里骗取最多钱财,不法分子不会刻意集中在某一区域实施诈骗,而是充分利用手里掌握的电话资源广泛撒网。临沂这几起诈骗案件虽然都属于电信诈骗,但仔细分析来看,无论是诈骗手法、诈骗电话类型都不相同。比如,徐玉玉遭遇的是比较精准的电信诈骗。而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学生也有人接到了类似诈骗电话,初步判断,受害人所在地区的申请助学金信息很可能发生泄露。
而随后出现的临沂河东区的大一女生小李的遭遇,情况则与徐玉玉的完全不同。小李在开学前夕的8月19日接到陌生来电,称其牵涉洗钱案被通缉,需要彻查资金。小李近7000元打了水漂。裴智勇表示,这种诈骗手法属于比较经典的冒充公检法实施诈骗,全国各地都时有发生。
临沭县的大二学生宋振宁的遭遇又属于另外一种情况。宋振宁接到一个来自济南的陌生电话,对方称宋振宁的银行卡号被人购买珠宝透支了六万多元。由于对方说出了他的银行卡和身份信息,他便相信了,最终受骗。
裴智勇表示,三个诈骗案例的受害人虽然都在临沂,但相互之间并无交集,之所以给公众留下临沂最近遭受密集电信诈骗的印象,首先是电信诈骗本身确实比较猖狂；更重要原因是徐玉玉被骗郁结而亡的事件引发了全国媒体的高度关注。
其实就在全国关注临沂女孩被骗身亡事件发生的同时,全国多地同样出现了多起电信诈骗案件。例如,8月20日,河南省鹤壁市“准大学生”小梦为干“网店代刷员”的兼职,向一个陌生账户转去资金4320元。
低破案率现状难改?
据了解,事发后,山东省公安厅和临沂市公安局高度重视,成立专案组,奔赴各地调查。高压之下,案件很快得到侦破,公众在欢欣鼓舞的同时,其他地方警方对侦破此类案件仍保持相当谨慎的态度。究其原因还是在于电信诈骗侦破难度太大。
据了解,电信诈骗自1997年发源于台湾地区,随后从福建蔓延到大陆。据公安机关统计,我国以台湾人为骨干的电信诈骗犯罪团伙占整个电信诈骗案件的20%,损失却占50%以上。来自台湾方面的资料表明,现台湾有近10万人以从事电信诈骗犯罪为生。
随着两岸警方加强协作,诈骗团伙逐渐将“窝点”转移到东南亚、非洲等国家。2012年公安部公布的数据显示,电信诈骗团伙99%在中国大陆以外,使用改号电话作案的占90%以上。
这些团伙诈骗得手后,会把资金转账到不同的银行卡内,然后采取“蚂蚁搬家”的方式,在各个银行的自助取款机或POS机套现,给抓捕和追赃带来极大难度。
公安部披露,2015年有100多亿元人民币的电信诈骗犯罪赃款被骗子从大陆卷到台湾,而追缴回的赃款仅有20.7万元人民币,其他绝大部分被台湾犯罪嫌疑人转移、挥霍。
据北京市公安局网络安全保卫总队与360互联网安全中心联合发起成立的网络诈骗全民举报平台——猎网平台于去年底发布的《现代网络诈骗产业链分析报告》初步统计,在中国,从事网络诈骗产业的人数至少有160万人,电信诈骗多达数百万件,“年产值”粗略估计超过1100亿元。
与如此高的发案率相比,电信诈骗的破案率却成为各地公安机关讳莫如深的话题。中部某省刑侦总队重案支队负责人去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通讯信息诈骗案发量呈爆炸式增长,破案率低到不好意思说,大概不超过3个百分点”。而据《广州日报》此前报道,这一数字可能不到1%。
裴智勇介绍,骗子们与受害者往往不在一个城市,公安异地侦破比较困难；且网络诈骗绝大多数都低于3000元,单一诈骗案例很难达到公安机关的立案标准。很多犯罪分子尽管骗了几百人、几千人,但由于单笔诈骗金额都很小,所以得不到法律的制裁。同时,犯罪分子在网络诈骗过程中使用的往往是他人的手机卡、银行卡甚至是身份证。
诈骗手段有多“精准”?
记者从猎网平台获悉,基于对网民举报的近9万起网络诈骗案件的追踪研究,该平台发现网络诈骗已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分工明确的地下黑产链,可划分多达15个工种。
裴智勇介绍,即便是手法最简单的网络诈骗,也至少需要10人的犯罪团伙。从开发制作、批发零售到诈骗实施、分赃销赃,网络诈骗可划分出多达钓鱼编辑、木马开发、盗库黑客、电话诈骗经理、短信群发商、在线推广技师、财务会计师等15个不同工种,他们分工明确、协同作案,形成了完整的网络诈骗地下产业链。
去年前9个月,360手机卫士共为全国用户识别和拦截诈骗电话43.7亿次,平均每天识别和拦截诈骗电话1601万次。“若按照每个诈骗电话经理平均每天可拨打100个诈骗电话计算,拨打1601万次诈骗电话至少要有16万名诈骗电话经理。”裴智勇分析称,按每个诈骗电话经理对应10个产业链从业人员计算,16万名诈骗电话经理的背后就有160万名网络诈骗从业者。以人均月收入6000元推算,160万从业者的“年产值”至少为1152亿元。
“而这仅仅是估算了诈骗电话所对应的产业规模,对于短信诈骗,网页诈骗,QQ诈骗等多种其他网络诈骗方式还没有计算在内。”裴智勇表示,网络诈骗地下产业已成为继赌博和色情产业之后的中国第三大黑色产业。
这些骗子可能分布在全国不同的地方而且相互之间也可能并不认识。所以,仅仅依靠一两条的报案信息,往往难以获得有价值的线索或证据链,犯罪分子很容易躲避追查。
链接徐玉玉案骗子最高或可判无期
半岛记者景毅
按照我国法律,诈骗徐玉玉的不法分子到案后,会面临怎样的惩罚呢?
北京市盈科(青岛)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郝兴利律师介绍: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司法解释还规定了可以酌情从严惩处的诈骗犯罪情形:一是对不特定多数人实施诈骗的；二是诈骗救灾、抢险、防汛、优抚、扶贫、移民、救济、医疗款物的；三是以赈灾募捐名义实施诈骗的；四是诈骗残疾人、老年人或者丧失劳动能力人的财物的；五是造成被害人自杀、精神失常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
按照该规定,徐玉玉案9900元的案值对应的是诈骗罪最轻的量刑标准。但是,最高法、最高检的司法解释中特别提到:“造成被害人自杀、精神失常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可酌情从严惩处。”徐玉玉案显然符合司法解释中提及的“其他严重后果”。所以,诈骗犯的量刑或许会酌情从严,至少能达到“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标准。此外,对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进行诈骗,同时构成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的,依照处罚较重的规定定罪处罚。郝兴利表示,如果法官认定其情节属于“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话,诈骗犯就有可能面临无期徒刑的最高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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