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螺丝钉” 兰州“八大群体”写真（之二）

本报记者张小芳胡江茹佳佳

“坚持并热爱着，就有最大的幸福感和成就感。”“我进了这个家，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就必须要学会接受被误解被骂，如果怕挨骂，可能就会错过一个房源或者一个客户，希望将来会有所改观，希望人们不要对我们有偏见，希望社会给予我们更多宽容和关爱。”“跑久了，也就有了经验，但我最怕差评。”“我们跑运输赚的都是辛苦钱，找活路不容易，干就要干好。”……

近年来，伴随共享经济、数字经济等新业态的蓬勃兴起，货车司机、快递员、护工护理员、家政服务员、商场信息员、网约送餐员、房产中介员、保安员“八大群体”职工数量激增，“八大群体”职工为社会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但是流动性大、组织化程度低、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不规律、权益维护困难却成为他们面临的共性问题。

近期，本报记者深入基层，采访了来自一线的快递小哥、货车司机、家政服务员、护工护理员、房产中介，走近他们身边，倾听他们的故事。

护工护理员：用心服务成就梦想

“干一行就要喜欢一行，干一行就得爱一行。”今年28岁的甘肃省陇原妹巾帼家政服务有限公司职工李盼从事家政行业已有7年，从成都求学归来后，本来是冲着医院护理这行“来钱快”才做出的选择，没想到这一干就是7年，而且在这7年中，李盼也早已由原先的“为了赚钱”找到了自己的职业目标，并在这个行业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从事医院护理的7年时光中，李盼体悟到，要想做好这份工作，必须做到“三心”：爱心、耐心、责任心，缺乏哪一点都干不好这行。乐观开朗、爱说爱笑的李盼凭着这份单纯的执着，正在将这个事业做成自己的梦想。

还记得在四川工作的时候，由于刚上班，李盼对业务还不是很熟悉，突如其来的“任务”让李盼有些慌了手脚。李盼告诉记者，那天由于一场严重的车祸导致一家四口受伤严重被送往医院，李盼被分配照顾其中一位，伤势惨重的伤者让李盼一时无从下手，一方面是自己业务不熟，另一方面是如此惨烈的伤情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冷静下来，拿下这单活儿，以后再没有什么能难住自己了。”李盼心里暗下决心。他主动找到医院护士，耐心请教护理应该注意的地方，克服内心恐惧和不自信后的李盼很快找准角色，一边摸索一边请教，帮助这位伤者渐渐康复，直到这位伤者的伤情有所好转，可以回老家上海休养。由于李盼照顾周到，这位伤者特意拜托李盼随自己去上海帮助康复训练，就这样，李盼在上海待了9个月，也顺利完成了任务。

说起选择这一行业，李盼直言，当初因为家里出事急需用钱，急切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挣钱，听说干这行工资是按天结算，再加上自己也学习过相关知识，就毅然选择了做一名医院护理员。照顾病人不光需要细心和耐心，还需要力气。翻动身体、协助康复训练等都需要花费不少气力，年轻力壮的李盼凭借着自己的软硬“实力”赢得了客户的好评，一传十、十传百，在好口碑的影响下，许多人都是主动找到李盼，想让他照顾生病的家属。

李盼现在正上的“活儿”就是第二次找到李盼，点名要他照顾的。一个月前，一位87岁的老人由于胆囊炎住院治疗后，家属通过公司找到了李盼。洗漱、吃饭、大小便、按摩等，15天的照料，这些细琐从不间断，直到老人出院。没想到就在前几天，老人再次入院，家属又一次联系到李盼，是专业赢得了肯定，更是爱心得到了回报。

前不久，在全国扶贫职业技能大赛中，李盼作为甘肃省陇原妹巾帼家政服务有限公司选出的优秀职工，是甘肃省参加家政服务员项目比赛的代表之一，还获得了第4名优胜奖的好成绩，为甘肃省家政服务行业赢得了荣誉。

李盼告诉记者，干这一行久了，就爱上了这一行。接触的人多了，看到的事儿也多了，有些感动到落泪，有些伤心到落泪，虽然委屈在所难免，但暖心的事儿还是很多的，“坚持并热爱着，就有最大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家政服务员：相遇即是缘分

“每一次离开宝宝，心里就有万分舍不得，更加担心，我走了以后宝宝怎么办呀。”朱玉香的这般不舍情每年都要经历数次，回忆起每次的离别和相处时光，都能令感性的朱玉香再次激动到落泪。

朱玉香是甘肃陇原妹巾帼家政服务有限公司的一名高级月嫂。2008年的时候，朱玉香原本上班的厂子效益不好，每月领取的工资不足以补贴家用，再加上正在求学的儿子还需要不少支出，正在为生计发愁的朱玉香在四方打听之后，了解了陇原妹公司，并毅然辞职当起了月嫂。起初的时候，朱玉香对母婴护理方面的知识并不了解，在公司的帮助下，她报了学习班，并积极参加培训，最终拿到相关职业资格证。12年的时间，朱玉香由一个“门外汉”成长为高级月嫂，凭着自己的踏实、爱心和责任心，她不光赢得了客户的高度认可，更为自己赢得了人生价值。

在朱玉香的手机相册里，存着许多自己和不同宝宝的合照，当记者让她分享与宝宝之间的故事时，朱玉香迫不及待地一张张向记者展示着。“五泉山的那家宝宝，生下来第8天就可以咿咿呀呀跟我对话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宝宝……把我开心坏了。”“这家是做生意的，丈夫经常出差，这个新手妈妈产后抑郁，我一宿一宿地不敢睡，怕她做傻事……我在这家待了3个月，真是舍不得宝宝呀。”“这个宝宝的妈妈没奶，我就每天坚持给她按摩开奶，宝宝真争气，这么小就知道那么卖力地吸奶，最终奶开了，我也欣慰了。”“在这家，我给他们一家7口人做饭，虽然合同上写得明白，月嫂不同于保姆，我只负责照顾宝宝和宝妈，但是，哎，做我们这行不能太计较，计较了就没法干。”朱玉香翻看着自己的相册，滔滔不绝说了好久，也道出了自己在这行感受到的辛酸和感动，遇到不理解的顾客，朱玉香总是安慰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出来了。”遇到好的顾客，朱玉香也总能加倍付出感情，临走的时候双方都是舍不得。

“我进了这个家，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朱玉香总是这样提醒自己来找到归属感，只有找到了归属感才能把心安下来好好工作。就这样几年过去了，朱玉香还能与当初的客户保持友好联系，宝宝过生日时，朱玉香也是重要的邀请对象，“我会好好地给宝宝挑选生日礼物，心里别提多高兴。”朱玉香觉着，这是一种缘分，更是一种福气，时间留给自己的永远都是弥足珍贵的。

年近60岁的朱玉香一边喊累一边还想再干几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舍不得、放不下，“有了它，我觉得充实，更觉得生命有意义。”

房产中介员:帮助每一位客户幸福安家

“情感在时光中累积，不论过去与未来，让我成为最懂你的人。”在米鑫的名片信息介绍中，有这么一句话让人顿然感觉即使最普通的房产中介员，米鑫内心也充满了梦想、热血和坚守。

电视剧《安家》的热播让不少人对房产中介这一行业有了全新的认识和思考，观众在感动的同时也心生对这一行业的理解甚至敬佩。然而，真实生活中的房产中介员们，感动或许没有那么多，汗水、无奈和坚持却来得更加掷地有声。

在枔家房产从事中介2年来，米鑫从职场“小白”迅速成长为现在同事口中的“万事通”，一步一步地蜕变与成长，少不了一站就是2个多小时的发传单和一遍又一遍的扫盘。米鑫告诉记者，刚上班的时候，的确有心理压力，不光是业绩冲不上去的压力，更多的是忍受不了人们的冷眼甚至恶语相向。由于行业性质，房产中介员必须要获取更多的房源信息和客户量，“刚进入职场，有的是一腔热血和冲劲儿，一有闲暇，我就主动到街上发传单，拉客源，但立马就知道了看似简单的事情有多么不容易，匆匆而过的行人没几个会接受传单，即使接住了转脸就又扔了。”不光如此，给小区业主打电话询问房子租售情况时，对方“你们烦不烦，和你们有关系吗？打电话脑子有病……”之类的话往往令米鑫好几天缓不过劲儿，甚至有了放弃的想法。但坚持过来的米鑫告诉记者的经验是:“习惯了就好。”

“我也看了《安家》这部电视剧，很多情节都感同身受，也时时刻刻被主人公的职业执着和精神鼓舞着，但是，电视剧毕竟不是现实，里面的中介们与我们的工作能力、生存现状比起来，差异还是不小，或许人家是在上海，我们在兰州。”米鑫指的并不只是地域差异，毕竟大众对中介这个行业还是比较排斥的，争取一个客户的信任其实非常不容易的，现实中，一个真正需要房源的客户可能同时联系着三四十个经纪人，这无疑使得米鑫他们更加被动，需要付出加倍努力。

做中介时间一长，对于人们的偏见和不理解，米鑫有了自己的认识，“其实，对于别人的不理解，我很理解，你想想，现在的时间都那么宝贵，被一遍又一遍的电话骚扰，埋怨才是人之常情。”但在扩充房源客源拼业绩和“电话骚扰”的矛盾之下，米鑫不得不选择后者，“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就必须要学会接受被误解被骂，如果怕挨骂，可能就会错过一个房源或者一个客户，希望将来会有所改观，希望人们不要对我们有偏见，希望社会给予我们更多宽容和关爱。”

在看似枯燥且压力大的工作环境下，米鑫凭着自己的耐心和真诚服务，收获了不少成就感和温暖回报。米鑫告诉记者，曾经有一个客户，在自己的介绍下成功购置了一套新房，这位客户觉得他服务周到、办事放心，就又给米鑫介绍了好几个客户，而且在米鑫的努力下，这几个客户都租到了性价比高、自己十分满意的房子。为表达谢意，他们一起请米鑫吃饭，还送来暖心蛋糕，之后，他们还经常约着一起出去玩儿，成了很好的朋友。

“最失落的时候，就是业绩上不去的时候。”米鑫坦言，房产中介员的月收入是与业绩挂钩的，业绩好的话一个月2万没问题，但业绩不好时一个月连2000元都拿不到，基本每天从早上8点上班到晚上10点以后才能休息，有时候为了谈案子或签合同，忙到凌晨两点也是正常的事情。“对于我而言，已经度过了艰难时期，我会坚持下去，证明自己是可以的。”在房产中介这条路上，米鑫选择坚持并享受这份成就感。

外卖小哥：为市民送上热乎餐

7月份以来，兰州进入酷暑。天气炎热难耐，人们减少外出，躲在凉爽的室内。然而，这一切都并不影响钟庆华的工作，无论严寒酷暑，他每天准时接单派送，风雨无阻。

今年37岁的钟庆华，是兰州市城关区的一名外卖小哥。钟庆华是广东人，带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身材瘦削，皮肤黑，已然没了南方小哥的白净。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取餐送餐都是小跑着进行。

中午12点，正值点餐高峰，是外卖小哥一天中最忙的时段之一。刚刚送完一单外卖的钟庆华，来到正宁路夜市附近一家烤肉店门口等待生意。炎热的天气，钟庆华的工作服后背渗出了汗印。不一会儿，平台又给他派了新的订单，送餐地点南关十字写字楼。只见他迅速骑上电动车，赶到永昌中路的一家包子铺，快速拿到已准备好的餐食，放入保温箱，匆匆走出餐厅，骑上电动车消失在车流中。

送餐路上，钟庆华最怕的就是把餐洒了，“我骑车时从不看手机，自己的安全最重要。”钟庆华手脚麻利，但又很仔细，每次往车上放置餐盒，他都很小心，生怕因电动车的颠簸，洒了客人的餐。

早上10点，钟庆华开始接单，一直忙到下午3点，他才能歇一歇。还没吃午饭的他，找了家牛肉面馆，点了一碗面。“这算是正常的饭点了，我们这一行，很少能按时按点吃饭。一般午餐都在下午三点以后。晚上忙的话，可能就得十点了。”钟庆华边吃边告诉记者。“一天饭钱控制在20元内，找个店随便吃点。有时候遇上‘满减优惠’，我会买双份，留一份晚上吃。”

还没吃完面，钟庆华的手机又开始“滴滴”响，原来是一家奶茶店的派单提醒，他起身又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从四点跑到夜里十二点，每天骑行一百五十公里，加上取餐送餐，跑上跑下，晚上睡觉腿都是僵硬的。

“跑久了，也就有了经验。但我最怕差评”钟庆华告诉记者，前不久，一名同事被连着差评两次，损失比较大。有时会收到莫名其妙的差评，平台也查不出原因。被差评，意味着二十四小时都白干了，还有罚款，一天两三百元的工资就赚不到了。

为了减少差评，钟庆华总结出了洒餐、送错单或者晚送达的原因，“在减速带上骑慢一点，拿餐时仔细一点，熟悉地图和商家的出餐速度。”他说。现在送餐，他已经可以不再看导航，城关区的路他都记在了心里。

一单又一单，一天又一天。钟庆华在看似重复单调的奔波中，靠着经验和智慧，更加高效地完成工作，服务顾客。

他告诉记者，当外卖骑手虽然辛苦，但每一单跑下来，心里感觉特别踏实。有时候没服务好，他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在送外卖之前，钟庆华在一家工厂干活，挣得不多。比较下来，送外卖的门槛比较低，并且只要肯努力、愿吃苦，就能赚到钱。

在骑手的送餐路上，有风雨，有艰辛，有汗水，有成长。他们同很多背井离乡的劳动者一样，每天奔波，去融入这座城市，希望我们给这群最熟悉的陌生人更多的理解，真诚地感谢和尊重他们的付出。

货车司机：渴望有组织关心关爱

8月27日下午4点左右，一辆江淮帅铃货运轻卡开进兰州新东部市场，当车辆停稳后，王斌顾不得天气的炎热，跳下车，拿起毛巾开始擦拭车窗上的灰尘。

今年36岁的王斌是这辆车的主人，也是驾驶员，主要从事货运配送业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驾驶这辆货运车到甘肃省内及周边省市区县配送货物。货车是他安身立命的工具，他爱车胜过爱自己。

兰州新东部市场是兰州市区内主要的一处货运集散中心，这里有10多家具有一定规模的物流公司，是兰州东部服装批发市场、兰新小商品城等周边市场货物进出的主要“港口”，吞吐量大得惊人。所以这里也是许多跑货运的师傅找生意的主要“旱码头”。王斌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许多物流公司的老板他都认识，找他运送货物的雇主也多为老顾客，拉多少货、到哪里、需要多长时间、运费是多少都有一定的标准和时限，每次接单都不需要讨价还价，大家心照不宣地遵守着市场定价和“江湖规矩”。

“我们跑运输赚的都是辛苦钱，找活路不容易，干就要干好。”王斌说，10多年前他从四川老家来到兰州谋生，干过许多工作，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贷款投资买了现在的这辆卡车跑运输，一晃四五年过去了，由于他勤快，干活踏实讲诚信，所以在这一行里站住了脚，不仅还清了购车贷款，还在兰州安了家。

“安全、高效、低成本运营是我们跑运输考虑最多的因素。”王斌说，对跑运输的而言，虽然现在路况相对平坦，多以高速、国道和市区道路为主，但有时也跑山区砂石泥土路，路况复杂，不仅对驾驶员的驾驶技术提出了较高要求，而且对车辆的状况和性能也要求非常高，因此车辆必须质量过硬、毛病少、经济性能突出，才能高效地完成运输任务。

说到驾驶员的辛苦，王斌说最难熬的是暑期和冬季。虽然现在车上都装有空调，但还是难以抵挡夏日阳光直射带来的灼热和在冬季冰雪路面上行车带来的安全风险。所以他时刻将安全挂在心头，严格按照道路运输安全规定不超载、不超限、不超速、不违法行车，多年来保持着安全行车无事故的良好纪录。

说到将来的打算，王斌十分明白肩负的责任。他说，干这一行没有组织没有单位，也没养老等保险，吃的是青春饭，现在依仗年轻身体好可以多拉快跑，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容易患上腰间盘突出、肩周炎、坐骨神经痛之类的疾病，所以想在能干得动的时候多跑几趟，把房贷还清，再积攒点养老钱，等跑不动了再开个小店什么的度日。

记者在采访中，明显体会到了王斌内心对组织的渴望，他多想有个依靠，在自己累了困了的时候能获得一份关心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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