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沿上的白菜我种来! 叶叶儿
黄河沿上的白菜我种来!
叶叶儿(嘛)濛上水来
娘老子把我亲生来,
尕模样儿天势(造)就来!
哈三刀不男不女的唱腔将剌英没有逗笑,却将剌英身边的侍女哑姑逗得大笑起来,哑姑笑不出多大声音,但笑得双肩抖动,最后俯下了身子。她觉得哈三刀人模样长得可笑,歌儿唱得更为可笑。
哈三刀继续唱他的花儿。
土黄的骡子走泾阳,
没走在泾阳的路上。
十七十八缠英娘,
没缠到英娘的炕上!
清油倒进门墩窝,
开门是声音小了；
阿哥晚晚来欢乐,
不欢乐是人就老了!
哈三刀的歌声味道越来越荤俗,剌英被激恼了。
剌英说,哑姑,快去牵藏獒去,撵走堡下的这个老杂毛子!
哑姑闻声一溜小跑下了城堡。
遇到这种情形,哈三刀一般都会嘻笑着落荒逃去,因为他知道,要是被凶猛的藏獒咬扯上,他的皮肉会被撕成绺绺片片。但哈三刀今天却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怒气勃勃地迎了上去。
哑姑蓦然意识到今天的情形不大对劲,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牵着藏獒逼近了哈三刀。无情的藏獒恶狠狠扑上去生生啃下了哈三刀大腿上的一块皮肉,哈三刀一时疼得脸色煞白,一个趔趄栽倒于地上,黏稠的血浆顺着他的大腿流下来濡湿了他身下的黄土地。
哑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她一时吓得两腮簌簌作颤,她一时不知该咋办。
剌英见此,在城堡上也吃惊不小。她觉得近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都很反常,这世事看样子真要变了,连哈三刀这样的下三烂竟也敢在自己面前作狠撒野,她感到有些不可理喻。一定是谁给这下三烂纵了劲,剌英心想。但究竟是谁在身后给他纵劲,剌英却一时吃摸不透。
剌英不想将事情闹大,闹得不可收场。她遂紧着步子下了堡墙,烧了一大团棉花灰,便步出堡子亲自贴敷在了哈三刀的伤口处,然后丢给他两个白元,打发他走人。
哈三刀一瘸一拐地走了,离去时,他盯着剌英的面庞看了许久。哈三刀的眼神里缺了往日的柔和气和无赖气,以及对她深沉的眷顾迷恋之情,那眼神透出一束束冷峻和凶杀气。这眼神使剌英感到十分生疏和诧异。哈三刀不该有这样的眼神呀,剌英心想。
回到堡子呆坐了许久,剌英心情郁闷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
太阳尚未落山,狼咬和秋先生便领着伙计们收工回到堡子,这比往日收工提早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些日子伙计们晚间还得轮流着扛枪巡夜,以防土匪来袭,累透了身子,晚上巡夜时难免出甚纰漏。所以,剌英决定让伙计们比往日提早一个时辰收工。
伙计们用过晚饭很久了,剌英才端起一大黑漆碗齐花面条慢腾腾下箸。近来她的胃口很差,吃什么都觉无味,但她还是用意志力强迫着自己进食。她知道,若不适当进食,自己会很快倒下去的,自己一倒下去,不等堡外的人前来革命,堡内的伙计们首先会革起命来。
就在这个时候,剌英忽然听到从堡外的某个旮旯里,传来阵阵急促脆亮的呱拉鸡的叫声,剌英深感奇怪。呱拉鸡是旱山深处才有的野珍,是从不会到河边地方来的,况且这傍晚时分,禽鸟都在寻窝歇息,咋会有这野物在堡外叫换?剌英此刻尚未意识到这蹊跷的呱拉鸡的叫声,其实与自己的女儿阿斯兰有关。
阿斯兰听到呱拉鸡的叫声后,显得颇为兴奋,一双秀目放出灼人的亮光,她连蹦带跳地爬上堡子,在堡墙上竟稚声稚气地学起这呱拉鸡的叫声。
呱拉呱拉呱拉……阿斯兰学叫道。
呱拉呱拉呱拉……堡外的野禽应和着阿斯兰的叫声。
阿斯兰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剌英的注意,她一时停箸愣神,若有所思。但她没往深处想,更没往坏处想,她只是觉得女儿这行为完全是出于年幼好奇和贪玩。她继续埋头吃饭,等一碗齐花面下肚,她竟将这事彻底遗忘到脑后了。
剌英的这一疏忽,注定了她从此将失去身边唯一的子女阿斯兰。
第三章上兰州城办件大事
一
狼咬又一次被狼咬下了,而且伤得不轻。
剌英吩咐狼咬去兰州城办件重要事情,在从兰州返回亚罕古堡的路上,狼咬与一只年轻公狼狭路相逢,他们谁给谁都不让路,于是发生了一场人狼之间的殊死搏斗,狼咬侥幸获胜,杀毙了恶狼,但却为此丢掉了半条胳膊。
狼咬这一生似乎与狼有着宿仇。
狼咬在三岁那样幼小的年纪,就曾被狼咬过一次。确切地说,那次是被狼叼去的,幸亏被及时赶来的众乡邻从狼口夺了回来,否则,他早就葬身狼腹,作了狼的美餐。狼咬这生可谓狼口余生。
狼咬这一诨号的来由就与这次遭恶狼袭击有关。
狼灾、旱灾、烟(鸦片)灾和匪灾,这曾是民国年间肆虐于亚罕古堡周边地区的四大灾祸。在那样一个久远的年代和陇中这样极端蛮荒闭塞的地域,狼这种凶残的动物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发生过某种联系,狼顽强地参与或干预着人们的生活,甚至使某些人一生的命运都为之改变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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