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时光

  勉县 王印明

鸟儿是有灵性的，总是醒来得比人早。天刚蒙蒙亮，屋檐下的小鸟就发出清脆的叫声，好像奏响了生活的序曲一样，和风细雨般地滑落到清一色的方格子窗前，不经意地叫醒几世同堂一家老小。顿时，屋檐下变得生动而富有灵气，农人一天的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在那个大集体的年代，十里八乡几乎都是土房，又小又矮，光线昏暗。记忆中，在屋檐下正面的墙皮与滴檐水之间，形成一绺平地，比院坝要高二三十公分，俗称为栏坎。即使下雨，也会遮挡住房檐水，免得溅在上面，始终保持着干爽。农人们像城里人珍惜阳台一样，习惯性地把栏坎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管严寒酷暑风吹雨打，常常在宽敞亮堂的屋檐下打理生活。早上洗漱在屋檐下，父亲抽旱烟在房檐下，小麦收割码在屋檐下，颗粒归仓后柴草堆在屋檐下，农具随意搁在屋檐下，我们读书也坐在屋檐下……

农闲了，屋檐下是乡村最悠闲也是最热闹的地方。大家互相串门，有摆龙门阵的，有打牌下棋的，妇女们使着针线，孩子们嬉戏逗乐，欢声笑语随风飘向了远方。我却常常喜欢坐在爷爷的怀里，软磨硬缠让他讲过去的故事。当然，要是客人来了，就热情地招呼坐在屋檐下，喝茶聊天，嘘寒问暖，浓浓的乡情与纯朴的民风就像小桥流水一样，源远流长，温暖人心。

天晴的时候，阳光照耀着老屋，无论光线多么强烈，屋檐下是阴凉的，即使是盛夏时节，也能让人感受到丝丝凉意，绝没有城里那种灼热和烦躁。有雨的时候，在屋檐下看雨丝纷纷坠入泥土，尽情享受扑面而来的清爽和清新的泥土的芬芳。小鸡在场院里摇摇摆摆地作画，偶尔啄着从泥土里爬出来的蚯蚓，像享受着一顿大餐一样快活。燕子落在场边跳来跳去，才噙走自己喜欢的泥土。突然，小狗多管闲事地逮来一只活老鼠，当作把戏玩耍，逗得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们无牵无挂地坐在屋檐下，恰似欣赏着一幅绝美的风景画。

有屋就有檐。由于带有坡度的屋面与檐墙形成了不等的夹角，屋檐就有了空隙，生活就多了一些空间，因此，屋檐下的生活远不止这些，麻雀把家安在了屋檐下。那时，我们还不懂事，会趁大人不在家，搭上梯子，在屋檐下掏几个麻雀蛋煮着吃解解馋。

如今，故乡早见不到茅屋了。各家各户经过几次翻修，几乎都盖成了楼房。屋檐变成了现浇板，小鸟或鸽子也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包括那些曾经快活的童年。屋檐下冷若冰霜的混凝土坚固地隔断了地气，生活失去了生机，显得黯然失色。只有孤独无助的老人坐在屋檐下静静地发呆，是忧心忡忡盼望远方的亲人归来，还是在追忆昔日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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