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万里说起四川的茶馆茶棚耳边便是茶具轻微碰撞发出的

内江日报 2016-05-15 07:49 大字

◇周万里

说起四川的茶馆茶棚，耳边便是茶具轻微碰撞发出的叮当脆响，茶客们稀奇古怪的龙门阵，还有挑担挎篮小贩的吆喝声。

川南茶棚的椅子不像川西平原的竹躺椅，这种躺椅成都有些地方还能见到，整个人看上去是半卧的姿势，很是慵懒。有太阳的天气，远看去，睡卧在躺椅中的茶客们像是一大片晾晒的衣物和布匹。川南茶棚的椅子简易朴实，还是竹制的，后面有靠背。

老城区巷子中的茶棚，之前是坑坑洼洼的空地，有人用三合土将空地填平，用灰砖在临巷道的条石上砌了一排梅花垛子的矮墙，长长短短、碗口粗的楠竹做梁架，再上面是铁皮做的斜顶，就成了一个露天茶棚。

茶棚几易其主，现在是康老板在经营。

每天不见亮，康老板借着巷子中几盏路灯的光，开门摆摊。康老板在灶台上摆上五六把盛满水的炊壶，然后把座椅搬到茶棚去，扫地、抹桌子，到茶房里取茶装碗。还没等喘口气，来喝早茶的人已在晨曦中卸下担子和背篼坐下了。

巷子南端连接着一个很大的菜市场，卖菜的商贩、农户凌晨就开始交易。有的很早结束交易，摸出怀里的干粮大嚼，或是坐在街沿等茶棚开门，喝上一口热茶解乏。

康老板招呼完商贩、农户，坐在茶棚门口的小木凳上，拿出自己那套青花瓷盖碗，用毛巾细细擦拭。老茶客陆续登场，康老板给自己的盖碗也冲上烧沸的水，起身又去忙活了。

老茶客们大多相互认识，边打招呼边抢着为几元的茶费请客，他们大声交谈，彼此分享看到的逸闻趣事，头上那一笼响亮的画眉鸟，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等几口滚烫的茶水下肚，那些困倦的脸才慢慢舒展开来。斯文一点的茶客，用茶盖边缘把浮起的茉莉花撇在一边，或是拂一拂碗中的水，撇一撇杂物，观汤赏色，然后轻咂静饮。

阳光迈过巷子两边的房檐滑落下来，家家的店铺都已开门迎客，川流不息的人流涌动在巷中，这是茶棚生意最忙的时候。靠着竹椅交头接耳的，谈的也许是桩并不存在的生意；墙角不断打电话的人，大约是约人来谈事；那眼红哈欠连天的，多半是又砌了一晚上的“长城”；睡眼惺忪没来得及吃早饭的，从茶馆隔壁叫碗牛肉面大口地吞着……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陆续坐满了茶棚，有办事儿的，有闲耍的，连出来买菜的男人，也能在茶棚中买得片刻自在。端着茶碗俯身靠在梅花垛矮墙边，居高临下地左寻右看，目光追赶着衣着鲜亮的女子，直到家里电话催起来了，才回过神来，见有菜农经过，叫上来买好，不用下菜市就能回去交差。

有个叫“老帽儿”的茶客，经常端个拳头大的紫砂壶来茶棚。壶把上有一条猩红的细绳，另一头套在壶盖的帽上，中间还有一枚铮亮的铜钱。“老帽儿”连茶叶也是自己带，康老板只收他的水钱。福建的大红袍、江西的白毛尖、泰山的女儿茶，他都能说出一二来，谈得兴起的时候，壶嘴斜着塞入口中，咂得吱吱作响，让人对茶壶里的茶浮想联翩，他会揭开灵芝帽的壶盖，挨个让茶客们验证，然后高声喊道：“老板冲水！”

康老板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提着滚烫的炊壶，小步跑动在茶客中间。等茶客稀疏的时候，康老板又回到茶房门口的小凳上，揭开自己的青花小盖碗，喝得很陶醉，仿佛里面有莲子的清香。

一个不常来的小伙子，问康老板喝的什么茶，康老板愣了一下，笑着没答话，起身上水去了。熟悉的老茶客说，他喝得高级哟。小伙子实在好奇，猫身去揭开康老板的茶盖，结果让他寻思了好一阵——那青花茶碗中没有一片茶叶，碗里装的是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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