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江渎庙：昔日祭祀河神的美丽“公园”
■贾登荣 文/图
走进成都市浣花溪公园旁的四川博物院，花园里，有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走近看，亭子里有三尊铜质塑像。塑像前的花岗石牌匾上镌刻着“江渎神和他的妃子”的铭文。
江渎神？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怀着好奇之心，我打开历史的画卷，寻访关于江渎神的故事。成都那座消失在尘埃中的江渎庙，也渐渐走来，诉说它的前世今生——
“江渎神”源于对名山大川的崇拜
据《封禅书》记载，早在尧舜时代，中国的先民就滋生了对名山大川的顶礼膜拜；秦朝时，秦始皇开始对名山大川进行朝拜封神，并大力提倡修建祠堂庙宇加以祭祀；西汉宣帝时期，以皇帝为代表的统治者对名山大川的祭祀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制度：“自是五岳四渎皆有常礼”。“五岳”指泰山、华山、衡山、恒山和嵩山，“四渎”指长江、黄河、淮河、济水。唐代的统治者更加重视对“五岳四渎”的祭祀。据唐人杜佑编纂的《通典》记载：“大唐武德，贞观之制，五岳、四镇、四海、四渎，年别一祭。”唐朝还对“四渎”册封：封江渎之神为广源公，河渎之神为灵源公，济渎之神为清泉公，淮渎之神为长源公。北宋仁宗康定元年，对江河的封神更上一层楼。皇帝下令，“封江渎之神为广源王，河渎之神为显圣灵源王，淮渎之神为长源王，济渎之神为清源王”。清朝虽然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但同样对江河进行隆重祭祀。康熙皇帝曾九次举行隆重祭祀。到了雍正时期，对江河封神又进了一步。雍正三年，封江渎之神为“南渎涵和大江之神，所冀波澜永息，蒸黎获利济之安，风雨以时，稼穑享永丰之庆”。
在历朝历代的封建统治者眼中，四川都是大江大河的发源地，因此，他们在成都设立江渎神的庙宇进行祭祀。宋仁宗赵祯下令，每年“立夏日祭江渎于成都府”。康熙皇帝也曾专门派出官员，带着他本人御制的祭江渎庙祭文前往四川祭奠，规格同于祭社稷坛，礼仪高于祭孔。
对“五岳四渎”封神，表现出古人对孕育中华文明的名山大川既亲切又敬畏的心态，展现了人们渴望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生活美满，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愿景。
成都江渎庙历经多次损毁和重建
那么，成都的江渎庙兴起于何时，又有哪些故事呢？
在古人的认知中，位于四川西部的岷山，高耸巍峨，所以将它称为“渎山”，加上很多人认为岷山是长江的发源地，更是视之为神山。《汉书·郊祀志》记载：“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江水，祠蜀。”早在秦朝，镇守四川的官员就在成都南边修建了祭祀“江神”的庙宇。因为战乱灾荒，庙宇损毁，隋开皇三年（公元583年），庙宇重建。唐代，再次对祭祀江神的庙宇进行整修。
成都江渎庙进入最鼎盛的发展时期，是在宋朝。宋太祖开宝六年，宋太祖专门从帝都开封派遣设计师、绘图师和能工巧匠到四川，重建江渎庙。重建后的江渎庙“杰阁广殿，修廊邃宇，闻于天下”。宋仁宗庆历七年，著名政治家、书法家文彦博在担任益州知州时，又对江渎庙进行了扩建，使“庙益宏丽矣”。南宋淳熙二年，著名文学家、政治家范成大出任四川制置史兼成都知府。到达成都不久，范成大就专程前往拜谒大名鼎鼎的江渎庙。当他看到庙内宋太祖的修庙诏书，思及前辈文彦博为修建江渎庙作出的贡献，而眼前杂草丛生、庙宇残败的现状让他十分揪心，于是萌生了再次重建江渎庙、重现其盛况的想法。范成大在成都任上只有短短两年时间，但他却将江渎庙扩展到“庙宇有屋209间，围墙6870尺”。重建的江渎庙刚刚完工，他就接到朝廷调令离开成都。离川前夕，他还约请好友、著名诗人陆游作《成都府江渎庙碑》。陆游这样写道：“井络之躔，下应岷山，蟠踞华夷，江出其间。奔蹴三峡，放于荆扬。江流东倾，于海朝宗。庙成公归，与江俱东。壮哉汤汤，环我蜀城，万古不竭，亦配公名。”
在以后的岁月中，江渎庙一次次遭到毁灭，又一次次被重建。明初，朱元璋下令，去除历朝历代对江河大川赐予的封号，恢复它们的本来名称。这一纸诏书下达后，首当其冲的就是江渎庙。成都江渎庙，自然也不能幸免。庙宇被拆除，庙内的塑像也全部被捣毁。直到明宪宗朱见深即位后，又下令恢复对江河的封神，成都江渎庙得以在明成化七年重建，并用铜铸造了江渎神及他的两个妃子的塑像。除了铸造江渎神及其妃子的塑像外，据清末民初简阳人傅崇矩所著的《成都通览》一书记载，在江渎庙中，蜀王府承奉司还命工匠铸造了“铜钟、铁炉、铁香鼎、铁花瓶、铁莲炬”，放置在庙内，供人们叩拜。如今，除了保存在四川博物院里的江渎神与妃子的铜像外，其余物件都已不知所踪。
明末，张献忠大军的“铁蹄”多次横扫四川。经过反反复复的践踏蹂躏，成都几乎变为一片焦土，江渎庙当然也不复存在了。虽然后来因为祭祀江渎神的需要，也重修过江渎庙，但由于江渎庙所在的区域，在清朝时期变为了练兵阅兵的“南校场”，大量军官士兵家属也涌进这里居住，江渎庙的空间受到极大的挤压，再也没有恢复到昔日的辉煌。慢慢地，江渎庙退出了成都的历史舞台，如今只留下一块“江渎庙旧址”的牌子，悬挂在与石室中学相邻的一堵墙上。
江渎庙曾是一座美丽的“公园”
江渎庙，不但是古人祭祀江河的场所，在宋代，这里还成为成都人休闲游览的好去处。宋仁宗皇佑五年，著名文学家宋祁来到成都，担任益州知府。闲暇时，他喜欢到江渎庙一带闲逛，并留下一首《避暑江渎祠池》：“溪浅容篙短，舟移觉岸长。烟稠芰荷叶，霞热荔支房。技叠参挝鼓，杯寒十馈浆。便成逃暑醉，官事底相妨。”另一位担任过成都知府的田况，也写过一首《伏日会江渎池》：“长空赤日真可畏，三庚遇火气伏藏。温风淟涊郁不开，流背汗浃思清凉。江渎祠前有流水，欢注蓄泄为池塘。沈沈隆厦压平岸，好树荫亚芙蕖香。登舟命酒宾朋集，逃暑大饮宜满觞。丝竹聒耳非自乐，肆望观者台堵墙。吾侪未能免俗累，近日颇困炎景长。今晨纵游不觉暮，形为外役暑亦忘。”宋代诗人喻汝砺也留下有《谒江渎庙》，诗中写道：“坤轴东南倾，大江日夜注。前驱下荆巫，馀涛略吴楚。任势不期劳，得意缘所遇。水也初无营，神哉亮谁主。芳兰沉清华，碧藻舒翠缕。晨鹄戏野岸，春凫集深渚。均是得所安，而神岂私汝。古来几精魂，舍此迷所处。淫游不知还，沙村失烟树。而我后千载，悠然在江浒。抱啬贵无竞，矜名忌多取。冥冥罨岸风，淫淫打船雨。舞雪窥洪涛，开蘋渡前浦。再拜谢神贶，聊复随所住。”
从这些诗句中可以看到，当年的江渎庙，不仅仅只是一座庙宇，在庙宇之外还建有广场，栽种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同时，又开凿宽阔的水池，种植大量荷花，花草树木、水池长榭、亭台楼阁，共同构成一座环境优美的“公园”。
江渎庙曾经是成都的“公园”，这一点在傅崇矩所著的《成都通览》中也可以得到印证。书中记载说，成都“古江渎池，即今之上莲花池也。伪蜀时中令赵史隐池中种藕，池岸种垂杨、芙蓉”。在古代，成都江渎庙的确是一处风景优美、适合游玩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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