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人留学，首先学会的是做饭 没有火锅的地方 我们自己庖制天堂

插图/郝雨笙

有人说：“四川人的心里住着一口火锅，胃里装的是底料，血液里流淌着牛油。”

此话实在不假。不少成都朋友都有过类似经历，去外地出差两三天，哪怕是凌晨回来，都要跟斗扑爬地搜一家通宵火锅，烫个毛肚、鸭肠，喝碗冰粉。

四川的留学生更是如此，出国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准备几包地道的火锅底料，以防思乡之情骤然涌上心头。可最后事实证明，几包火锅底料哪里够啊。我们四川人高兴了吃火锅，难过了吃火锅，岁月静好的时候也吃火锅。那种酣畅淋漓，在国外几乎体会不到。

不少四川留学生毕业后选择了回成都，问其原因，多是放不下那口吃的。在成都，就算再忙、再累，或者就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涮个串串、烫个火锅、烤个烧烤，坏心情当即一扫而光。可是在国外，那就是一言难尽了。因此，留学圈有一句名言广为流传：

“十个留学生，九个会做饭。剩下那一个，特别能刷碗。”

@糖糖子：“都说巴黎是美食天堂，但对四川人来说，没有火锅的地方，哪能叫‘天堂’？”

首先要承认，在家里做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穷。在巴黎，一顿普通的餐就要20欧元上下，好吃归好吃，但作为一个穷酸留学生，哪里敢天天下馆子呢，一般都是当地朋友请客才敢走出家门。

其次，我们中国留学生只要说聚餐，基本都会选择火锅自助，30欧元一个人可以吃到饱。我们常去的那家店，是一个温州老板和山东服务员以及四川厨子的组合，但火锅的味道却偏了很远。

所谓的“川味锅底”，就是白开水上面飘了一层辣椒油，连花椒都没有；毛肚、鸭肠也不太新鲜，速冻的虾饺、鱼丸占了整个冰柜的三分之二；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自助台上好歹放了蒜泥和香菜，可是没有小米辣。依然差评。别说30欧，我1毛钱都不愿意给！

最后我想说，虽然法餐世界闻名，可是就算天天吃鹅肝松露，四川人又哪能放得下那一口火锅呢，而且必须是重庆传统老火锅！

刚到巴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和很多中国游客一样，先去买马卡龙吃。不同颜色各来几个，啊……是浪漫的气息，是缤纷的梦幻。当我咬下一口时，瞬间被捶回现实，那真是甜得刻骨铭心，齁得我连喝两瓶水。后来才知道，买马卡龙的，还是游客居多。

除了甜点舍得放糖之外，巴黎的美食其实口味偏淡，可能是因为法国人强调要还原食材本身的味道吧。刚去三天我就受不了了，我要自己做饭。天知道我自己在家是一个开水都懒得亲自烧的人，所以在巴黎我做的第一顿饭是方便面。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微妙，在国内不屑一顾的东西，在异国他乡居然吃出了感动。方便面真的很好吃啊，我还精心泡上了一根火腿肠，我把加有老干妈的方便面汤也喝干净了，味精的味道真是妙啊。那一刻，我真是从嘴到胃再到心灵深处，全方位理解了那些到国外旅游时必须背一双肩包方便面的大叔大妈了。

之后的一个周末，我逛遍了巴黎市中心的中国超市，囤了很多火锅底料、老干妈等调料，还有豆腐、冬瓜、金针菇等蔬菜（这些菜只有在中国超市才有卖）。所有这些原材料加在一起也才30欧上下，我能吃一周。

调料在手，天下我有。只要有川菜的调味包，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多难吃，因为不需要我亲自调料。

和我住一起的室友每天闻着味道就来了，后来我和她约定，她给钱，我负责采购食材以及做饭，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邀请一起留学的其他中国学生来家中聚餐。当然，她负责洗碗（在留学生圈子里，会做饭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们就这样愉快地相处了两年。

在巴黎的日子，学问不敢说有啥长进，厨艺倒是突飞猛进。听说现在在巴黎，正宗的四川火锅店遍地开花，很多都是留学生在经营。由于竞争激烈，价格比之前便宜了很多。

这对前去巴黎留学的人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但我还是更愿意在成都某个犄角旮旯里，在一家嘈杂热闹、充满牛油味的火锅店里吃得酣畅淋漓，然后招手吼一声：“老板儿，再加瓶啤酒嘛！”

@稻米：“凭着过硬的厨艺，我在加州一直读到了博士。”

我们这一代人好歹是看美剧长大的，从美剧鼻祖《越狱》到现在爆火的《致命女人》。美国食物我心里还没数吗？

之所以大学毕业之后选择去加州读硕，还是受了学姐的蛊惑。她告诉我：“你不要相信美剧里看到的，什么美国只有炸鸡、薯片和可乐，美国菜的种类可多了，比如俄罗斯菜、伊朗菜、越南菜、埃塞俄比亚菜、秘鲁菜……”后来到了美国我才回过神来，这些菜不都是抄来的么？！哪里是什么美国菜，摔！

真正经典的美国菜其实就是炸鸡、汉堡、可乐，美国食物以卡路里为己任。比如还有一种吃法——把洋葱一层层剥开油炸，然后吃的时候蘸上满满的奶黄酱。好吃是真的好吃，吃了之后就要求我们调整好心态了，“胖并快乐着”，不再是梦想。

美国人的体型是真的很大。我也算是国内微胖界人士了，在加州上学的时候，同学居然给我取了个外号叫“Skinny”（瘦子）。一心想要减肥的我竟然成了美国同学羡慕的对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晚上更是考验一个四川人的意志力。想想看，我们在老家的时候，一到晚上，什么外卖烧烤路边摊啥子没有！但在美国，天一黑，路上连个鬼都没有，想吃宵夜，只能自己动手。

到美国之后，我学会的第一道菜是爆炒小龙虾。我在美国买到的小龙虾是速冻的，肉质比较柴，1磅10刀。正好也省去了我对活体小龙虾的恐惧。其次就是采购葱、姜、蒜、辣椒。为什么是“采购”？因为在美国，没有汽车是寸步难行的，所以我通常一次性买好一周的食材。

爆炒小龙虾是很难做砸的，其精髓就在大盐大油大料。万事俱备，只欠火候。在美国做饭火非常小。但是第一次炒小龙虾的时候，因为没有开抽油烟机，还触发了报警装置。后来才知道，美国的报警装置非常小气，可能是因为没怎么见过这么大阵仗吧。

有过第一次小龙虾练手之后，我举一反三地学会了爆炒金针菇、爆炒冬瓜、爆炒鸡肉丝。其实所谓“爆炒”，就是用干辣椒、胡椒面掩盖思乡之苦罢了。聊胜于无。

基本学会了做饭之后，我也成功迎来了第一次搬家，因为房东嫌我煎炒烹炸，时不时还触发报警器。第二次搬家是因为房东嫌我天天大宴宾客。总算在第三次，我找到了一个中国房东，“糊”建人，爱吃川菜。为了能经常吃到免费川菜，还友情降低了房租。

硕士毕业之前，我认真想过要不要直接回国工作。可是毕竟来都来了，导师又鼓励我继续读下去，所以咬咬牙，四年就四年吧，反正我会做饭了，我不怕。

万万没想到，在美国博士毕业太难了，我这都熬了七年了，还没能回国！我每天想家乡的火锅、回锅肉、毛血旺……想得口水都流到太平洋里了！

@王提那：“在英国，我练就了一身能开馆子的好厨艺。”

去英国留学之前就早有耳闻“黑暗料理”，所以提前准备了几包水煮鱼调料托运到了英国，打算逢年过节的时候拿一包出来煮火锅。当时还是天真了，几包调料根本不够用！

刚落地诺丁汉时，一切都是新鲜可爱的，吃金拱门都吃出了甜蜜的味道。被国内网友吐槽的炸鱼薯条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一条完整的炸得金黄的鳕鱼，配上一大把脆脆的薯条，用报纸一裹，边走边吃，吃得我走路带风。还有精致的下午茶，甜点种类繁多，除了每一口都能把人甜齁，其他简直完美。

可能是因为英国菜被网友妖魔化得太厉害，以至于我竟然觉得英国菜别有一番风味。就这样，我和诺丁汉的蜜月期长达半个月，我享受着身边的一切，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想要留下来。直到学业开始加重，每一天都只能吃沙拉、汉堡、披萨、炸鱼薯条时，这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因为有无数篇论文要写，老师开的阅读清单比我的身高都要长，自然就想吃好点。可是，当每天看着菜单上的选择依然只有老几样时，心里顿生厌恶之感。他们的外卖不是在app上点，而是打传单上的电话。每次人都已经饿得气若游丝、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才听到敲门声：“你好！你的外卖！”然而，精致的外卖盒里装的并不是热气腾腾的炒菜，而是又冷又硬的披萨。

每次吃沙拉时就感觉自己像一只吃草的长颈鹿；炸鱼薯条一咬就是一口油，味道寡淡；汉堡和披萨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吃、顿顿吃，中国胃真的受不了。每当我去餐厅点菜时，心里就会浮现出一个词——美食黑洞。

圣诞节时，一位英国朋友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吃火鸡。你能想象吗，一只又大又白的鸡放进烤箱里面烤，没有腌制、没有调味，烤出来之后就蘸着番茄酱吃……另外，英国人不吃鸡皮，一只鸡最精华的部分就这样被他们扔进了垃圾桶。

还有一道苏格兰“国菜”，简直能登顶黑暗料理界的顶峰，那就是哈吉斯（Haggis）。为了对我这个中国客人表示欢迎，我的英国朋友精心在家烹饪了哈吉斯。哈吉斯的工序很繁琐，是用羊心、羊肺、羊肝制成的盾圆形香肠，我把它称作“胆固醇盛宴”。倒也算不上特别难吃，羊膻味略腥，口味略淡。我还需要不住点头竖起大拇指夸朋友：“Delicious！Delicious！”

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尽是简阳羊肉汤锅、新疆烤羊肉串、西安羊肉泡馍……有句话就是这么讲的：“留学时流下的眼泪，就是当初决定出国时脑子里面进的水。”

我暗暗下定决心，再忙也要自己做饭吃。

刚开始，我颠颠地跑去当地TESCO超市买蔬菜。结果买了一堆吃下去会“中毒身亡”的蔬菜，比如孢子甘蓝、洋蓟……这些菜都是我买回家后，对着金山词霸一个一个查出来的，中文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念！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煮来吃。

其实这些外国蔬菜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它们的存在有点类似于四川的折耳根，属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老外们爱到死，我在家里吃得捶胸口。

所以曾经有师兄对我说过：“出了国，中国超市就是我的第二个家。”那时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真·肺腑之言。

为了节省时间，我从中国超市买了几瓶老干妈辣椒油，把意面煮熟之后，做老干妈炒意面。那真是久违的辣椒油的味道， 第一口吃下去，差点老泪纵横。再之后，除了朋友聚餐，我几乎不怎么到外面餐厅吃饭——吃一肚子冷菜、硬面包，还花不少钱，太委屈自己了。

一两个月后，我基本习惯了国外的节奏，我需要的原材料几乎都能在中国超市买到（我珍贵的水煮鱼火锅底料除外）。我学会了做鱼香肉丝、辣子鸡、麻婆豆腐。还发明了一些简单方便的吃法，比如水煮鱼底料炒意面、饭扫光炒意面、火锅底料炒意面……就是先把意面煮熟后捞出来，再在锅里放点油，把底料炒香，然后加进煮熟了的意料一起翻炒几下就可以了。

这些国内想都没想到的吃法，没想到在英国吃起来格外香。周末的时候，我甚至还会做一桌子川菜请当地朋友来家里做客，这大概就是四川人专属的“美食外交”吧。英国的朋友们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

从那时起，我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很多英国朋友来了成都之后就不走了，而很多四川朋友在英国开起了中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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