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等节目热播为线下产业“引流”背后脱口秀被综艺带火之前无人知晓的那几年
黄西是中国脱口秀的元老。IC/供图现身开放麦现场的黄西,是令当夜观众惊喜的“彩蛋”。和观众互动是开放麦的重要环节。西江月亲眼见证了中国脱口秀的整个历程。
时针指向周四晚上7点20分,位于北二环的鱼与剧场座无虚席。这里是北京脱口秀的聚集地之一,周一到周四有开放麦演出。据说,当晚黄西将惊喜现身,现场的观众一度逼近200人。一位脱口秀演员问台下观众,为什么来看脱口秀?其中一位女孩轻车熟路地调侃道,“因为你啊!”全场爆笑。演出持续到十点,台上从脱口秀演到即兴喜剧,观众的情绪被调动得热火朝天。
观众小白(化名)是一名90后,从去年底开始,每周四都要来看一场脱口秀,因为周末的票至少提前一周才能买到;阵容比较好的场次,甚至要提前一个月。直到这半年,场次变得多了,票似乎也好买了些。她粗略算过,仅北京,周末一天就有至少20场脱口秀,节日能达到30场。
综艺《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带火了线下观众参与的热情,但在这几档节目火爆之前,脱口秀在线下已经磕磕绊绊发展了五六年。那时站在台上一面忍住尴尬一面侃侃而谈的人,或许并没有预料到,未来的中国脱口秀会是如此繁茂。
A发端
5分钟,37句话,黄西在美国一秀成名
黄西第一次表演脱口秀,是2002年在美国马萨诸塞州萨摩维尔市的一个酒吧里。酒吧里一片嘈杂,有人看球,有人喝酒,还有人打保龄球。黄西讲了五分钟,期间却很少有人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那时黄西经历的,是美国脱口秀相对萧条的一段时期——脱口秀文化经过五十余年的普及,每个街区几乎都有了演出场所,每晚都有成百观众排队观看;相关行业的演员高达几十万。且不谈黄西的亚洲人身份产生的文化差异,那时美国观众对该文化正在丧失新鲜感,想要轻易用一个段子打动他们,难如登天。
美国,被视为脱口秀较早也是较为成熟的发源地之一。脱口秀的起源,在近些年诸多媒体报道中均有迹可循。但很多美国人认为,脱口秀的“鼻祖”应该是马克·吐温——其文化作品的夸张、荒诞,被认为是美式幽默的继承与发扬。但更重要的是,他当年投资了不少高科技,例如电话、电报,结果赔了不少钱。为了还债,他只能到各地演讲,幽默的表达方式间接促成了“脱口秀”的雏形。
但马克·吐温之后,脱口秀并没有继续发展。直到上世纪60年代左右,美国偶像喜剧演员连尼·布鲁斯(LennyBruce)真正把美国的街头笑话,普通人生活中调侃性的说话方式带到喜剧舞台上。紧接着,电视、综艺节目持续成为脱口秀的发展载体,甚至美国幼儿园两三岁的小孩都在互相讲笑话。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便呈现了这样的画面:上世纪60、70年代,女主角作为观众在台下欣赏喜剧表演,后来她发现,自己也可以拿着话筒在台上讲这些笑话。这一场景描述的便是后来的“开放麦”。
美国脱口秀,在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的探索中,按部就班发展了几十年。2002年,黄西正在美国一家生物制药公司从事癌症研究。对外国人而言,中国的喜剧应该是小品,是相声,而脱口秀,似乎没有任何土壤。也因此,外国人认为中国人没有幽默感。这是黄西决定说脱口秀的原因之一。
但适应这个喜剧形式,黄西花了五年。“我第一次在美国听脱口秀的时候,所有的铺垫,每个单词都能听明白,但为啥能让大家笑,我只能理解一半。”他先是报了一个培训班,和理发师、汽车销售员、五金店老板们一起学怎么写一个段子。其余的时间,白天做实验,晚上跑场,每周至少跑三四天。
美国脱口秀演员众多,火一些的俱乐部门口,总能看到成群结队的人排长队试讲,或排队只为拿一个能够试讲的日期。很多人排了一晚上,都看不到舞台的角落。黄西亦然。很多时候,一两个月他才能争取到一次上台的机会;没演出时,他也会去俱乐部,和老板混个脸熟。后来黄西曾算过这五年的奔波,不仅一分钱没挣,油费还花了不少。
彼时的黄西,只是美国无数奋斗着的脱口秀演员的缩影。但幸运的是,2009年,他被邀请到节目《大卫·莱特曼秀》上表演。这是美国最知名且经典的脱口秀节目之一。一上台,黄西便两只手局促得不知道放在哪里,眼神始终上下左右的飘忽,肢体语言并不像一个成熟的脱口秀演员。但半分钟后,他用全英文抛出第一个包袱,响了。这位亚裔脱口秀演员一秀成名。曾有人统计过,黄西这段表演只有5分钟,说了37句话,但他曾在采访里透露,每个段子都曾在俱乐部、酒吧和家里打磨过无数次,精确到每一句话在哪里停顿、停顿多久。次年,黄西在美国电视记者年会上为时任美国总统演出,让脱口秀在中国产生了一次巨大冲击。
如果追溯中国最早的脱口秀,上世纪90年代中国香港艺人黄子华将Stand-upComedy译为“栋笃笑”,以粤语在台上进行单口表演。在南方,很多年轻人都曾深受“栋笃笑”的影响,例如当时正在广州读书的大学生李诞,以及还是全职翻译的程璐。
黄西同样引起了另一场风波。白宫表演的视频在国内转发量极大,第二天黄西就陆续收到从国内发来的邮件。他惊讶于,国内竟然有这么多人看脱口秀。其中大部分是学生,“看了你的演讲,觉得脱口秀很不错”;但也有骂声,认为这种形式不好,是拿中国文化开玩笑。
而后,上海笑道文化,深圳外卖脱口秀,北京脱口秀俱乐部等都先后在网络上联系过黄西请教脱口秀,比如,如何在中国组织演出、怎么写段子;程璐、庞博等脱口秀演员也曾在采访中提到黄西对自己的影响,“大部分人还是挺支持的,觉得中国人也可以做这件事情。”黄西说。
B舶来品
为满场上街揽客纯为热爱一分钱收入没有
2010年7月,西江月和另一位朋友创立了北京第一家脱口秀俱乐部“北京脱口秀俱乐部”(简称“北脱”)。西江月是一名典型的工科男,创过业,有不错的积蓄,也有看似不切实际的梦想。
彼时,国内仅有一家被外界熟知的脱口秀俱乐部——外卖脱口秀,位于深圳,成立于2009年,是纽约TakeOutComedy的分支机构。而北方对于脱口秀来说仍是一片空白,这是西江月成立北脱的底气。“中国的文化或语言更复杂一些,脱口秀表达起来可能会有更大空间。没有人做过,我才觉得这个事儿比较有意思。”
如果说外卖脱口秀更多继承于美国脱口秀以及“栋笃笑”黄子华的表演风格,西江月则在“研发”过程中发现,中国与美国的地域文化导致其表达逻辑截然不同。例如,美国叙述的方式并不常规,但中国人却是标准的线性思维。西江月决定摸索着,将美国脱口秀结构,结合中国的语言特色和思维逻辑再创造,淡化段子,更注重观点的表达。
在北脱成立前一年半,西江月和伙伴仅致力于研究“什么是中国脱口秀”,期间保持一周一场的演出。最开始的北脱,并不能称之为俱乐部——只有两个人,兼任运营与表演。他们在北京的一间民谣酒吧,以500元一场租用场地,不收门票钱,纯赔本演出。第一波观众就是酒吧里零星的客人。西江月站在台上,说着自认为是脱口秀的段子,以为观众会捧腹大笑,“但演出效果和我们想的不一样,非常一般。”一些观众觉得有意思,但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也有观众觉得没什么技术含量,自己上台也能说。
西江月对这样的现象早有预期。从一周一场,到一周两场、四场;北脱的演员也逐渐增加到三人、四人、十人。演出场次的叠加,完全取决于演员的人数,以及能否更新迭代好的内容,“最早的时候(内容)一周一次我们都支撑不了。”
2013年,西江月自认已初步“发明”出适合中国的脱口秀模式,北脱也成功迈入第四个年头。那时,北京了解脱口秀的仍是少数人,但不影响一些年轻人偶尔赶时髦来看一场。那一年,小雪第一次看到了北脱的演出。演出的酒吧在小胡同里,门庭冷清,也没有几个演员。但她却被这种有趣的形式吸引,而后又追看了两三次。同事建议生活中幽默的她,也去开放麦尝试一下。就这样,小雪找到了“臭味相投”的组织。
有时为了让现场坐满,演出前小雪和其他演员还会上街揽客,“您了解脱口秀吗?您了解一下,听一听!”连拉带拽,一场酒吧演出几十个人,基本很少有空置的时候,人多时还会有“站票”。那时的脱口秀演员大多是兼职,下班后急匆匆赶来演出,但一分钱收入都没有,纯是因为喜欢。即便是后来的商业演出,有时付完场地费,每个人也只能分到十几块钱。小雪形容他们更像是钓鱼的“渔友”,不想着赚钱,只为热爱而相聚。
C进入剧场
观众更多是去看热闹
2013年,黄西从美国回到中国发展,飞机一落地他便冲向了北脱。七八个对脱口秀充满热情的年轻演员,围在北京方家胡同的小剧场门口的垃圾桶边上。黄西分享了很多国外脱口秀的表演形式,他们则问黄西段子该如何创作,线下演出怎么做,专场怎么做。
黄西始终认为,中国人骨子里是有喜剧基因的。但彼时脱口秀在中国的“无人问津”,以及从业者对演出运营的迷茫,于黄西的打击几乎是扑面而来。当年白宫一役,令黄西在国内小有名气。回国后他在各地举办巡演,每场都有不少观众。但很多人都只是为了亲眼见一下吐槽过美国总统的“明星”;笑过后,很少人再回到剧场去看其他演员的演出。
为了更快融入中国的脱口秀环境,黄西有时间就会去北京各家开放麦演出或旁听。他发现,即便是免费,自发来的观众也寥寥无几。他曾参加一场北京东城区四合院的小型演出,讲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位奶奶举手提问,黄西本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结果她问:“我孙子该不该出国?”
“大家完全不知道脱口秀是干什么的。”黄西无奈道。
有一段时间,黄西几乎每到一处都要解释一遍“什么是脱口秀”,“脱口秀不是相声”……最开始在上海做巡演,主办方甚至给他配了个键盘老师,因为他们觉得只有一个演员在台上讲来讲去,太容易冷场了,他们不放心。黄西曾向主办方解释多次,一般脱口秀是不用乐队的,但他也不好意思请键盘手回家,以至于有几场巡演,黄西说完一段,等着观众想一想再笑的留白时刻,键盘老师总是勤快地来一段配乐。
然而实际上,那时的市场环境,对于本土脱口秀俱乐部而言,已经算得上令人乐观的发展了。2014年年初,北脱决定走出酒吧,进军线下剧场。“都是自然的过程,我们并没有计划或预设。”
剧场似乎不关注脱口秀是什么,只知道北脱一个季度二十余场的高频次演出,可以赚不少场租费。彼时,北脱的演员已经有不少,第一场演出,票价最低80元,最贵的120元,和当下相差无几;位置不多,基本上能卖出去。在西江月看来,相较前几年自掏腰包“买”经验,至少在营生这件事上,似乎可以开始考虑了。
而中国观众对脱口秀的接受程度也在逐渐被养成。西江月始终记得,第一场剧场演出效果不错,慢慢的,有观众竟然会来看第二场。后来,地方电视台也曾组织七八十个人来北脱的剧场团建。
“虽然(观众和市场)整体规模还是非常小,但中国对脱口秀的了解(比2010年的时候)开始好一点了。”从舶来品到本土化,从零星几人的小酒吧到几十人的剧场,线下脱口秀磕磕绊绊了五六年,在众多俱乐部和演员的努力下,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发展与成熟。《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只是后面的故事了。
专题采写/新京报记者张赫刘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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