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犬少年与张一白的青春公式 | 专访

澎湃新闻 2020-11-07 17:50 大字

原创 三声编辑部 三声从《将爱》到《风犬》,经历了几轮青春影像迭代后,张一白所牵挂的,仍是如何将曾经的情怀记忆准确传递给大众,他也将持续在不断出走和返乡的过程中,寻找平衡感最佳的落点。

作者 | 邹迪阳

采访 | 任彤瑶

编辑 | 周亚波

张一白心里的石头最终落下。

在10月22日收官这一天,《风犬少年的天空》(以下简称“《风犬》”)在B站完成了3亿播放量,此前,它曾开创蝉联B站热搜榜首24天记录。口碑方面,《风犬少年》的豆瓣评分目前已达到8.1,站内评分最高则为9.6分。

这是张一白时隔20年再度操刀剧集。1998年,张一白执导的《将爱情进行到底》至今被一部分人称作“中国大陆首部青春偶像剧”,彼时,风靡华语圈的台湾偶像剧《流星花园》尚未诞生。

数年后,青春片一度成为“风口”,张一白同样处在风口的中心。取得不俗票房的《匆匆那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之外,张一白还监制过《杜拉拉升职记》、《后来的我们》、《一生一世》等项目,在导演、监制等多重职业身份间灵活切换,巩固了自己在“青春片”这类题材的口碑。

“热血青春”类型化打造,强大的市场营销才能,B站与张一白联手进军影视行业,正是看中了他的产品特点和站内用户基群的高度重合性。

《风犬》播出前,张一白时常感到忐忑和空虚。在接受《三声》(微信公众号ID:tosansheng)采访时,张一白坦言回来拍剧并不是为了挣钱:“尤其现在电影票房火爆成这样,拍部剧的利润根本没法比。”把一个千禧年间发生在山城的青春故事搬上荧屏,才是他最大的兴趣所在。

拍好自己的家乡,之于张一白本不是难事。从2006年《好奇害死猫》、《秘岸》再到2016年国庆档狂揽8亿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重庆三部曲”的上映让无数人触摸到了这座城市多样的现代化进程。

去年1月初,重庆文创重要打卡地“鹅岭二厂”还曾为张一白举办了个人影像展,展出与三部电影相关的摄影作品,共计400张。在张一白镜头下,十八梯、白象街等渝都特有的城市景观立体而鲜活。

尽管成功扮演了打造重庆网红地位的一把手,但在舆论场上,围绕张一白近年来作品的争议从未减少。尤其以《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为代表,鸡汤台词、幻灯式转场、年代金曲轰炸,部分评价认为,这些扁平的设计性元素割裂了重庆内在草莽的江湖气、烟火气。

或许是对外在声音的接纳,或许是电视剧领域相对宽松的商业诉求,在《风犬》中,张一白由“制造”重庆影像的人转为了客观真诚的“讲述”者,一个直接体现便是地域感的强调。

张一白介绍,在《风犬》筹备期,剧组勘景时花费大量功夫,在江北找到一个名为大兴村的老街区,搭起面馆和住宅拍摄主要生活场景,四位主人公也因此被网友调侃为“大兴村F4”。

大兴村四兄弟

除了彭昱畅,另外三名年轻演员都是土生土长的川渝人,全剧大部分时间在地道的方言中推进,此外还杂糅了川普和普通话。在张一白眼中,这种语言的混用并非失误,而是为了凸显人物不同的出身背景,和同样具有强烈冲突感的文本。

《风犬》里的重庆市二十九中地处解放碑商业圈,号称“霓虹灯下的学校”,周边从业人员构成复杂,既有在政府机关和医院工作的,也有不起眼的流动小摊贩,造成了生源间的阶层分裂和多样。

在和《风犬》小说原作者里则林接触中,张一白发现对方和自己都曾就读于市二十九中,两人聊起母校的种种,发现相似度颇高。在张一白鼓励下,里则林开始重新创作剧本,并融入了他们共同的关于这所学校里成长的记忆。

与现实的相互映照,无形为《风犬》注入了生离死别等较为严肃的议题。这种关乎城市灰暗面的观察和挖掘,正是早先张一白在《好奇害死猫》时期所做的工作,如今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捡了回来。

悲观的调子在剧情中后段铺开后,并没有延续到底。“剧本从初稿到现在变动很大。”最后张一白决定采取里则林的意见,让这帮孩子能越过社会加诸的矛盾,留下对彼此的善待和真心。

进入封闭剪辑阶段时,也是疫情肆虐之时。张一白有天在家中整理自己过往的影视歌曲合集,偶然翻出一首曾给央视拍的贺岁剧《开心就好》中的插曲,《遥望2000》。

“我一听很感动,里面有句歌词,忘了冷冷的大街上/冷冷的人群中丢失的岁月皑皑/期待着暖暖的阳光下,这不就是在写我们正经历的一切吗。”

他做了个“任性”的决定,把这首小柯作词作曲、原唱的歌用作《风犬》片尾曲,歌名改成《遥望2020》,请来周迅和陈坤翻唱。“如同我说的,我们放弃了残酷,放弃了暗黑,选择了青春中间的那一抹暖色。”步入50岁后,他希望自己在创作上摆脱既有的束缚,能更加从容,“野得像风,跑得像狗。”

第七集结尾,主人公们春节时跑到江堤上辞旧迎新,对岸兀然矗立着千厮门大桥和洪崖洞。有人质疑说,这些标志性建筑,明明是这几年才修好。

“我傻呀?我还不知道2004年没有那些建筑啊,我知道,但我不想用后期抹掉,因为江对面就是他们的未来。”在张一白眼中,真实永远在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间摇摆,至于自己偏向何方,在不同的语境中总有适合的答案。

张一白

在影像与记忆的交汇前,“青春公式”可以变奏,但仍然印记明显。

两江交汇处,年轻人面向遥远的未来发出呼喊,而从《将爱》到《风犬》,经历了几轮青春影像迭代后,张一白所牵挂的,仍是如何将曾经的情怀记忆准确传递给大众,他也将持续在不断出走和返乡的过程中,寻找平衡感最佳的落点。

以下是《三声》(微信公众号ID:tosansheng)与张一白的对话整理:

01 | 前期筹备

三声:你和原小说作者、也是这部剧的编剧里则林是怎么认识的?

张一白:因为我爱看书,有次正好看到了《疯犬少年的天空》的预售,推荐人是徐静蕾,我的老朋友。后来书刚上架我就买了,看完通过徐静蕾联系上里则林,说我要买你这个书的版权。

他当时很矜持,后来告诉我其实这本书的编辑其实早说过,你这个书要是给张一白相中就好了。没想到刚发售三天就被我看到,还买来读了,接着就开始跟他聊怎么着手改编。

三声:当时就想到拍成电视剧了吗?

张一白:其实还没想到要做什么,就是聊他写的书。聊完后我顺便看了他的《像狗一样奔跑》,觉得书中口语和写作的地方很熟悉,就问他是哪里人,他说广东人,中学在重庆二十九中读的,结果我们是校友。

我1980年毕业,他1990年才出生,上中学都是2000年以后了。其实我也一直希望把那批中学同学拍出来,但没搜集到足够的文本。后来听里则林聊他学生时代的朋友,老狗、大力娇,这都是他的发小,名字和剧中一模一样。他的故事离我上学那会儿差不多,我就鼓励他写出来,然后我们开始创作剧本。和原著基本没关系,只保留了主角马田的名字,我买版权就买了风犬少年的天空、马田这九个字。

六位主演围坐合影

三声:你自己在剧本上参与多吗?

张一白:比较多,我听他们讲故事,然后提修改意见。里则林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不惜力地改了很多稿。他这两年不断改稿和跟组、跟演员沟通、说戏,很多工作是他在干,演员们也很信任他。

三声:之前有说过,其实第一稿跟最后的差别很大,具体是怎样?

张一白:最大改变是从原来那种残酷的基调,变得更温暖了。原本接踵而来的人的变化可能更狠,现在他们面对社会和生活一系列挫折打击,做出的选择没有那么暗黑。

三声: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动?

张一白: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们刚开始拍剧可能偏向于残酷的设定,但当里则林剧本里那种冷幽默、周星驰式的东西出现的时候,给我带来了很多启发,我觉得人物如果顺着这个逻辑走应该更好,我也更接受。

三声:和另外两位导演的合作是怎样达成的,主要分工是什么?

张一白:我们整个公司团队都是做电影的,包括韩琰导演,李炳强他原来是我的摄影师,想转型做导演,就把他请来。

我不在重庆时,另外两位导演他们拍了很多内容。我的工作日程比较紧,所以会把一些重场戏、我认为难把握的戏都挑出来,在重庆的时候集中拍完。有些常规戏也让他俩去拍,我们并不是总导演和执行导演的关系,而是联合导演,所以把署名放在一起,三个人是带着共同的热爱和热情来拍这个剧。

张一白在工作中

三声:重庆二十九中本身最特别的地方在哪儿?

张一白:它坐落在重庆建城以来最热闹的一个地段(解放碑),号称“霓虹灯下的学校”,这个学校最大的特点是生源多样性。学生的家庭背景很丰富,父母既有官员、文化人、医生、知识分子和公安局的,也有为商圈服务的售货员、送货的、摆摊的、开饭馆的。

三声:以你的观察看,学校这几年变化大吗?学校怎么看待你们回去拍剧?

张一白:内部几乎没变,但周边变化很大。

学校是很支持的。我妈妈在二十九中教书,多年前有次陪她回去了一趟,整个楼道紧挨着闹市区。它有一面是墙,有一面是小短墙,外面是(街道)风景,是开放的,我特别喜欢那个构造。靠近楼梯拐弯的外面还种了树,很有意思。

三声: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景大兴村,是搭出来的还是实景拍摄?

张一白:那是一条真正的街区,我跟里则林原来都是在解放碑附近,那一带近年变化很大,好多地方都拆了,基本找不到过去的景。后来我们在江北花了很大的力气找到这儿,原名就叫大兴村,很像我小时候住过的那种六七十年代的建筑。

剧组看过觉得很喜欢,于是就定了,还花了很大功夫进行改造,比如在实景中间搭个面馆,搭一户人家,把街道布置出生活气息,哪怕是一片青苔、一棵树、一个路灯、一个石墩子,也要自然融入到背景中,削去人工装饰的痕迹。

02 | 内容把控

三声:很多观众反映《风犬》的情节比较颠簸。

张一白:对,因为它骨子里是一个成长故事,讲一帮将要步入社会的高三小孩如何告别无忧无虑和犯蠢的状态,离开舒适区,去接受每个人回避不了的生活和他们自身将面对的各种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看是以时间为序,但每集切入点都不同,有时关于爱情、亲情、友情,有时关于家境落差,关于信任,关于对自我性别的认知,包括关于生和死,到后面讨论的问题会越来越严肃。我希望它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单元。这次在B站看剧,就觉得节奏太快了,不是说镜头切得碎,而是叙事上波折起伏不断。

三声:你自己当初没有意识到吗?

张一白:是我有意做的,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基本没有太多废话。我之所以喜欢这部剧,就在于它结构上给人多种猜想。

像第五集光拍安然和刘闻钦的回忆杀,到了第六、七、八集又拉回来,讲这帮朋友圣诞、元旦、春节三个节点分别都在干些什么。圣诞更多关于爱情,突如其来的初恋和悸动,第七集跨年讲友情。春节那集(第八集)可能讲亲情,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

三声:等于把每一个对中国人或者是对年轻人来说很重要的节点,跟他们不同的社会关系放在一起?

张一白:对,我们选择这种叙事结构,就是想要呈现他们在高三经历的变化。他们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眼前困惑,不是张一白的回答、不是成年人的回答、不是心灵鸡汤式回答,谁也没有标准答案,哪怕是50多岁的我,因为每个人在不同生活阶段对很多命题的理解也不一样。

我不希望为人设拍剧,人设就是固定的,为了讨喜。如果这组人物有CP感,每集只要让他们变着花样撒糖就好。我在创作时反复强调人物是什么?人物必须有变化,可能有的观众接受不了,但更多人我相信他们能理解那种转变,从没头没脑地嬉耍,到下一分钟突然唤起你内心的伤感。

比如刘闻钦跟安然最后关系的走向,肯定跟大家最开始看到的完全不同,弹幕里观众对他们投射的那种强大感情使我很欣慰,同时也担心大家知道结局后递刀子。

三声:16集的篇幅不算很长,每集就像你刚才说的,时间就是一个小时之内。

张一白:之前拍台播剧就是41、42分钟到点,我们希望每一集有它内在的起承转合,必须以某处高潮或是名场面做收尾,要有个钩子钩住后续的剧情发展,而不是到了那个点管他话说没说完就掐掉。

所以我后来放弃了很多拍台播剧的机会,宁肯不给电视台播,也需要这种发挥的自由。

三声:你想要一种可以跳脱出台播剧的叙事框架。

张一白:对,就是因为网剧在时间和结构上给人更多自由,去年大家不约而同都在做这件事,包括迷雾剧场出的《沉默的真相》《隐秘的角落》这几部剧。

《风犬》的素材照常来说能剪成20多集,第一版按剧本剪出来有18集,我为了提升节奏感,又告诉投资方说想剪成16集。他们知道这样算下来要少赚一笔钱,但仍然很支持我。这部剧光剪就耗了快半年,先剪辑师粗剪,然后我自己上手,一集一集,一场一场地剪。印象中剪了三到四遍,每天下午和晚上就去机房忙活,剪完之后再做调整,最后决定调成16集版本后又剪了一遍。

三声:剪辑完成的时间点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张一白:剪完后刚好到疫情期间,我们开始做声音做音乐,那段时间只有我跟音乐作曲老师一起工作。看着外面凄风苦雨,大家只能默默低头干活,结束后各自散去。

后来我自己在家整理我自己影视作品中所有歌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2000年为中央台拍的一档贺岁剧《开心就好》中的歌,那首歌叫《遥望2000》。里边有句歌词写“忘了冷冷的大街上/冷冷的人群中丢失的岁月皑皑/期待着暖暖的阳光下”。我心想,这不就是我们正在经历的一切吗,于是决定要把它用到《风犬》里边。

原唱是小柯,请陈坤和周迅来翻唱,歌名顺势改成了《遥望2020》,借此寄托某种情怀。如刚才所说,我们放弃了残酷、暗黑,选择了青春的那一抹暖色;选择了大兴村,选择了那些父老乡亲,选择了重庆固有的江湖气和烟火气,这些都与这首老歌给人的感觉相符。

我们做音乐也花了很长时间,包括深度配音、音乐混录、配乐时机的安排、跟收音比重的协调。国内很多剧声音后制基本没导演什么事,全盘交给录音师和录音指导。拍《风犬》我都是亲自监督声音和配乐,起码听了四五遍。每个位置怎么调,音乐从哪儿进到哪儿结束,花了不少心思。

看弹幕时发现不少聪明的观众能注意到这些设计,感觉还挺欣慰的。

三声:会觉得自己的勤恳付出得到了认同。

张一白:我不能自诩《风犬少年》为良心剧,但我觉得自己还算比较任性。

肆意奔跑的“风犬少年”

这种任性除了刚提到的剪辑方式,其次是对电影质感的追求,我是拍电影出身的,自然想把电影品质带到剧的创作语言上来,不仅仅是调色打光,或者在声音上怎么玩花样。而是对整个工艺和创作逻辑、镜头语言的一个宏观把控。我们拍这个题材故事,就要把它放在高度写实的环境内。

拿美术来说,它没有大多数青春剧那种浮夸、廉价的装饰感,包括服装造型,甚至在选角时我都尽量避开以往青睐的俊男靓女,尽量挑出外表个性、有特点,符合人物形象的演员。

三声:要想呈现千禧年的街景,主要困难在哪?

张一白:重庆变化很大,有时候大的场景中可能闯进那个年代没有的建筑物,我也挣扎和纠结过。其实能运用电脑技术把该修的修掉,该擦的擦掉,比如他们过年在解放碑玩,那附近在当时没那么多高楼,但我又想留下。

三声:这样不会等于穿帮吗?

张一白:我不这么认为,对我来说那个故事发生的江对面就是未来,他们在喊新年快乐辞旧迎新的时候,等于在向未来呼唤,未来既是璀璨的,也是复杂的,这种地方不需要写实。我傻呀?我还不知道那个时候(2004年)那个桥没修啊。我知道,但我不想改变,地理位置的精确在这个时刻不重要。

在其他细节执行中,我们是力求还原和真实度的,包括发现有的课本不对,又花了很大功夫用后期手段去校正,所谓真实就是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结合。

在强调前者的时候,要尽可能还原大量细节。但对于艺术真实而言,你就有了一定主观发挥的余地。我们不是在拍纯粹纪实片,剧中必须要有强大的情感表达来作为支撑,为此可以不必苛求“真实”。

03 | 人物塑造

三声:为什么会觉得“非彭昱畅不可”,甚至等了他半年?

张一白:选角就是靠直觉,没有分析。我在跟他接触时觉得他就是老狗本狗,所以为他延后开拍。这个等是要花钱的,还要调整时间集结队伍,但我也愿意。

三声:彭昱畅是第一个确定的演员吗?

张一白:应该是,确定别的演员也很快,没一个演员试过戏。我都是和他们见面15分钟就全部定下来,每个演员最多接触了10分钟,15分钟。

见面的过程中,会表面很随意地聊,但同时也在观察他们。其实只要看两点,第一表现自不自然,第二TA是不是我想要的这个人。跟张婧仪还有周游都是聊完几句,说就她/他了,没试戏。张宥浩也是,一路上跟他开了十几分钟玩笑,也基本就定下来了。虽然看起来特别随性,但我都在观察他们身上最基本的东西。

彭昱畅与梁靖康江边眺望

三声:怎么看待剧中这几个人物在出身上天然的落差?

张一白:二十九中的学生数量比较少,他们私下相处往往很真实、没有芥蒂,出身差别大都是社会强加的。别看马田表面觉得自己很牛,他待人并不缺少真诚,安然也是,她并非有意炫富,只不过性格决定命运,刘闻钦和老狗的个性差异导致了他俩同样面对一段感情,势必产生不同的选择和结局。老狗天真淳朴,并不觉得送猪肝有什么好难为情,但刘闻钦就会想,我为什么不能送一个戒指给她呢?他的性格和自尊让他走到了这步,而不是社会逼迫他。

我的观点是性格决定命运,很多事不能怪罪于别人。所以我特别喜欢我们的演员,包括彭昱畅、大力娇、马田和安然,他们能在不同状态之间灵活切换,闹起来的时候动如脱兔,但又能瞬间静下来,让你看出他表情中的伤感,难以掩饰的失落。这也是在我拍摄中或者表演指导上希望实现的。

三声:这和你现在的创作状态有关吗?

张一白:到了我这个年龄,理应越来越自由和洒脱,不要过多拘泥于风格或是角色性格理解的统一。

如果我在30、40岁拍这个剧,可能会有所纠结。但眼下都50多岁了,为什么不能像镜头下十几岁的孩子一样无拘束呢?这是我拍剧的乐趣所在,可以抛开那些抽象概念束缚,让自己的创作状态像风犬,野得像风、奔跑如狗。我也希望自己像他们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不是为了表演概念和成全社会。当生活给予打击的时候,我们就去承受,生活需要快乐我们就放肆。

三声:几个原型人物近况如何?比如老狗他们。

张一白:狗哥前段时间开网店卖口水鸡,还给我们寄了一堆。我们在重庆拍剧的时候,他们也都常来现场探班。不仅是他们来,我的中学同学们也会来,一帮老头老太太,人都特别好,不为了追星或干嘛,反正你拍一晚上戏,我就陪你坐半夜,那些女同学还会送各种吃的来。这部剧有个小面顾问是我的高中同学,开面馆的。从《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开始拍面都是用他们家的面。只要一通电话打过去她就立马来现场,帮你拍下面、捞面的特写。

04 | “B站追剧”

三声:你很久没有回来拍电视剧,这次心态或理念上有什么变化?

张一白:我从《将爱情进行到底》开始算起只拍了两部剧,对我来说拍剧并不是为了挣钱,我本职也不是电视剧型导演,一年高产三四部那种。既然要拍就一定要把我全部的审美、才华和多年来对青春、生活、乃至对生命的理解倾注在其中,否则干嘛拍它?

从收益上来说,拍剧对我来说真的没多少好处。我不知道实际利益在哪儿,直到剧集播出前都有一种空虚感。电影拍完了成还是没成,质量好不好,团队其实心里有数,可以从豆瓣,猫眼,淘票票这些地方,或者票房表现上直观反映出来。但拍剧牵涉到的维度太多了。

我经常讲自己根本不知道《将爱》火过,直到陆续听有些年轻人说,张导你拍的《将爱》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因为看了你的剧)才来上海读大学。起初我只当是奉承话,但慢慢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多,才促使电影版《将爱》提上议程。后来里则林他们告诉我,当年他们真的是放学就冲回家去看。我根本没体会过你们所说的万人空巷。

三声:你会在意数据上的表现吗?

张一白:不会,当你知道没有统一答案存在的时候,自然就不在意了。

三声:会多大程度地进行前置的市场调研?

张一白:我不能不考虑市场,但我相信我们故事的原创力和当中输出的这种感情、激情、人物的中二鲜活。我不会轻易决定拍一个剧,尤其当它不能换来庞大物质利益的时候,我想要拍必定是出于对这个故事本身的喜欢。

我没觉得现在流行的甜宠剧不好,那代表着一种审美和生活理念。但只是要让我来拍的话,我就不拍人设,我要拍人,那是我的选择。别人的创作和价值观、市场观与我无关,有人愿意为内容买单就是合理的。我相信自己的剧也会有很多人喜欢,至于别人怎么成功,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篮球场的合唱

三声:B站是什么时候开始介入的?

张一白:B站三四个月前开始找我们谈这件事,不过是投资方牵头,导演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发言权。当然我也不反对,我们更年轻的一代不但不反对,还集体说服我。

年轻的这一批,像里则林他们比我态度更宽和,觉得高兴,欢呼拥抱。他们心态跟我不一样,毕竟我80年高中毕业,他90年才出生。

三声:B站跟你们接触之后,除了说要买播放版权之外,还做了哪些工作?

张一白:调用了很多资源来安利和推广。我们很幸运,作为B站出品的第一部剧,《风犬》背负了极大热情和期望,B站的人也都很喜欢这部剧,谈的过程中就在不断跟我说一定要拿下,说特别喜欢这个剧。这也是促成合作的动因。我能看出他们很坚定,还在上海给他们提前放了几集。

三声:这是你第一次开弹幕看剧?

张一白:是的。我之前知道B站,也知道弹幕的存在。我很反对看电影开弹幕,直到现在也是,但看剧刷刷弹幕挺好的,你可以中途暂停,它不像看电影是集体性仪式,不能说我不想看了就喊停。

开弹幕刷剧,有时发现自己设计或无意拍到的东西被观众挖出来,就会想我怎么没注意到这点,或者好奇这个地方怎么被他们发现了?心态在小得意和小冷汗之间来回切换,蛮有意思。我们原来看电影和影评没有这种浓厚的社区互动氛围。同一段演了几分钟才两三个人评,你会想是不是没拍好,拍得太没劲。看到铺天盖地的弹幕,就明白你想要的剧作效果终于达到了,这个过程还挺爽的。

虽然B站不是大家习惯性看剧的渠道,但我一直想离开舒适区,去尝试这种新鲜事物,就是因为它有意思我才去做。

三声:一部背景讲90年代年轻人的故事,放到B站这种主要面向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的网站上,有过担心接受认可度吗?

张一白:我身为一个60后,80年代从二十九中毕业的人,能感觉到2000年左右的中学校园跟我们上学那会,甚至对00后来说都没什么本质区别。青春无非就是又二又燃,有爱情、有友情,不都那点话题。只是道具不一样,比如原来没手机,现在有了。

几代人面对的压力也是相似的,00后真的人人都是富二代吗?人人家境无忧吗?其实未必。

三声原创内容 转载请联系授权原标题:《「风犬少年」与张一白的青春公式 | 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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