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翻译界泰斗许渊冲逝世 在诗意里骄傲地活一生

江淮晨报 2021-06-19 03:31 大字

2021年6月17日早,著名翻译家、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许渊冲在京逝世,享年100岁。他从西南联大走出,是钱钟书的得意门生、杨振宁的同窗挚友、首获国际翻译界最高奖“北极光”的亚洲翻译家,因《朗读者》一夜走红,被无数青年学子视为“偶像”。

100岁的他,是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代表,更是我们这个时代应该追的“星”。才华迥出天真,一生狂傲潇洒。他这一生,都是在诗意里骄傲地活出自我。走近大师,走近一段百年传奇,以此纪念许渊冲先生。

择一事,一生“诗舟”播美

“译古今诗词,翻世界名著,创三美理论,饮彤霞晓露”,许老书桌上挂着的这幅隶书,成为他一生写照。

1938年,17岁的许渊冲以优异成绩考入西南联大外文系。

在这里,他与杨振宁、李政道、朱光亚同窗,听冯友兰、金岳霖讲哲学,朱自清、朱光潜讲散文,沈从文讲小说,闻一多讲诗词,曹禺讲戏剧,叶公超、钱钟书讲英文,吴宓讲欧洲文学史……在这里,他走近莎士比亚、歌德、司汤达、普希金、果戈里、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西南联大读大一时,许渊冲第一次尝试把诗歌翻译成英文,那是林徽因写给徐志摩的纪念诗《别丢掉》。此后,便是越走越远的翻译之路。

徜徉于古今中外的文学世界,让少年心中植根下传播文化的火种。他将“创造美”视为毕生追求,择一事,且终一生。

因为对美的执着,他坚持文学翻译应实现“意美、音美和形美”,使读者“知之、好之、乐之”。虽然有人批评他不忠实于原文,但他坚持求美是最高标准。“为了更美,没有什么清规戒律是不可打破的”。

千古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音形对仗产生视觉和情感上的冲击,被视为“英文无法翻译的诗句”。许渊冲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The boundless forest sheds its leaves shower by shower;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s hour after hour.”有美国读者甚至把译文当成了英美诗人的作品。

业内将他的翻译称为“韵体译诗”,情味悠长,境界全出,尽显中国古典诗词的风骨流韵。老师钱钟书称赞他:“带着音韵和节奏的镣铐跳舞,灵活自如,令人惊奇。”

“书销中外百余本,诗译英法唯一人”

这句话,他印在了自己的名片上。

有人质疑这会不会“不谦虚”?

‘他理直气壮地回应:“这是实事求是!我的名字比名片还响!”

他确有十足的底气——先后出版了180多本中英法文翻译著作,将中国的唐诗宋词以及《诗经》《楚辞》《论语》《桃花扇》《牡丹亭》《西厢记》《长生殿》等翻译成英文、法文,将西方名著《包法利夫人》《红与黑》《约翰·克里斯托夫》《李尔王》《罗密欧与朱丽叶》《威尼斯商人》等译成中文。

因为他,中国读者认识了于连、哈姆雷特、包法利夫人、罗密欧与朱丽叶……

因为他,西方世界知晓了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李清照、汤显祖……

才华迥出天真,一生狂傲潇洒。

百岁之际,他又出版了《西南联大求学日记》《古诗里的核心词》“画说经典”以及“许渊冲英译中国传统文化经典系列”等,蔚为大观。

他的中译英作品《楚辞》被美国学者誉为“英美文学领域的一座高峰”;译作《西厢记》被英国出版界评价为“可以和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媲美”……

“翻译一定要把一个民族文化的味道、精髓、灵魂体现出来。”在不歪曲作者意思的情况下,翻译一定要把一个民族文化的味道、精髓、灵魂体现出来。也许,这就是他执着于意译的理由——让世界看到中国文化之美。

“对我而言没有日夜”

每至深夜,北大畅春园总有一盏灯亮起,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执拗的他还在从夜晚“偷时间”:他打字很慢,眯着眼凑近键盘坚持自己敲下每一个字,从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三四点,这是他数十年的工作常态。当世界酣睡时,他留给长夜的是敲击键盘的背影。

这灯光陪伴着他,在一个又一个黑夜,徜徉于唐诗宋词和莎士比亚的世界;它更陪伴着他,以笔为桨撑起生命之舟涉渡时光之海……

“对我而言没有日夜。每天和每天的区别只有一个,有没有翻译。”他将英国诗人托马斯·摩尔的诗句挂在嘴边,“The best of all ways to lengthen our days is to steal some hours from the night——延长生命最好的办法,是从夜里偷几个钟点。”

40年前,他在将要出版的第一本论文集《翻译的艺术》前言中写下:“我想,中国文学翻译工作者对世界文化应尽的责任,就是把一部分外国文化的血液,灌输到中国文化中来,同时把一部分中国文化的血液,灌输到世界文化中去,使世界文化愈来愈丰富,愈来愈光辉灿烂。”

让中国文化走向全世界,是他毕生心愿。“中国文化是博大精深、独一无二的,我们正在走向复兴,一定要知道自己民族文化的价值,要有自己的文化脊梁”。

骨折住院,一动不能动地躺在病床上,他还念叨“中国文化啊,要走向世界……现在我们的科技、商业都在走向世界,所缺的就是这一项,我要填补的就是这一项”。

2010年,许渊冲获得中国翻译协会颁发的“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4年后,他获得“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这是国际翻译界的最高奖项之一。

2021年4月18日,许渊冲100岁了,没有人知道翻译对于许渊冲的重要性。时间曾是朋友,如今成了敌人,寻找接班人成了他经常提起的话题。提及接班人他这样回答:“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们就是接班人,将来还是要看你们的。”

“生命并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你要使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新出版的《西南联大求学日记》封面上,印着他当年在日记中写下的句子。

百年如梦。他用澎湃的激情、美丽的文字驾起一叶扁舟,载我们穿越于东西方文明之海,采撷文学的奇珍异宝,从一花一叶中看到大千世界。

“‘庄生晓梦迷蝴蝶’,庄生不知道自己是蝴蝶,还是蝴蝶是庄生……我的人生观就是如此,把诗变成了人,人变成了诗。”

他挥洒着诗意,走过了百岁人生。

晨报记者 侯梦梦 综合

新闻推荐

科尔姆·托宾:下次我会带着爱尔兰最好的猫粮

《出走的人》作者:托宾译者:张芸版本: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12月《都柏林人》作者:乔伊斯译者:王逢振版本:上海译文出...

 
相关推荐